陆廷轩怔住,待回过神才讪讪赔笑:“对不住,对不住。”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裴俭,更没想到洞内竟是这番香艳场景。
人人都道指挥使裴俭最是冷情,不曾想也有七情六欲,和他们没什么区别,耽于美色,留恋石榴裙。
陆廷轩自以为察觉到裴俭的秘密,似是了然地挑了挑眉,目光在那道婀娜多姿的背影与裴俭之间来回巡睃,“裴大人真是好雅兴,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您继续,继续......”
说完抛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内心暗暗腹诽:挺会玩啊,玩得比他还花。
徐望泞躲在洞内,脑子一片空白,双耳嗡鸣,丝毫没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没察觉陆廷轩不同于往日的轻佻。
她满脑子唯有一个念头——陆廷轩怎么还没走!
相较于她的焦急,陆廷轩倒生出几分与裴俭攀谈的闲心,就好像找到什么共同点似的,把裴俭当做同一类人,非要拉着他交流心得,甚至还悄咪咪地说:“裴大人喜欢柔弱的还是娇蛮的?下回我请大人去醉红楼,那里的姑娘各有各的特色,保您去了流连忘返。”
裴俭冷眼瞧着陆廷轩绘声绘色地描述,心里既恶心又愤怒,真不知这种风流成性的负心人有什么可不舍的,竟叫她如此死心塌地。
他不善地发问:“你听不懂人话吗?”
陆廷轩愣住,不禁打了个寒颤,被裴俭的气势吓得有些哆嗦,讷讷地说:“您这是、这是何意?”
“我叫你滚,不明白?”
裴俭双眸冷若冰霜,没有半点温度,阴郁的面容如同某种印证,他就是世人口中杀人如麻的修罗。
话说到这份上,陆廷轩哪里还有巴结的心思,忙不迭地跑开,不论如何眼下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然而那道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他跑了好远才总算甩掉,事后仍心有余悸。
他泄愤似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矮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也敢对他出言不逊,他身为安国公之子,身份何等尊贵,怎可被人这般侮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陆廷轩啐了一口,“待我继承爵位,我必第一个上奏弹劾你!”
发泄了一通,好半晌他才顺过气,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抹若有若无的妙曼,喉结狠狠地翻滚几下,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方才若不是裴俭挡住了洞内风光,他还真想瞧瞧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把这尊煞神迷住。
他想得气血翻涌,体内的欲望渐渐有了抬头的趋势,心中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某个好去处,“罢了,爷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着,他假借生病之由提前离席,猴急地登上马车,什么香囊什么未婚妻的全都抛之脑后,他今儿还非得效仿裴俭,尝尝这蒙眼寻香的销魂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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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俭目送陆廷轩落荒而逃,待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隔空说道:“出来吧,他走远了。”
隔了少许,徐望泞探出身子,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陆廷轩的身影才缓缓走出山洞。
适才藏于洞内时,她只顾着躲避,洞外的交谈声听得断断续续,事后也记不连贯。总之,危机解除对她来说才是首要,旁的她已无暇顾及。
春时三月,暖风和煦。本该暖和的春风吹在身上竟泛起丝丝寒意,徐望泞虚脱地抹了一把额头,手心布满汗珠,就连中衣下都是汗涔涔的,颇为狼狈。
裴俭时刻专注徐望泞的一举一动,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打算为她擦汗。
然而手刚到头顶上方,徐望泞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蹭得一下老远。此刻不像在洞内,她有大把的空间逃离。但她哪里是裴俭的对手,一把被他拽了回来,身躯困在原地。
“跑什么。”
柔软的绢帕轻轻在额头晃动,汗珠全都吸附于上。男人擦得很仔细,不光是额间,就连脖颈那儿也不漏下,他一边擦一边替徐望泞整理乱发。
就这样,简单的擦汗竟持续了许久。
徐望泞厌恶地推开裴检,不愿他再靠近。男人也不恼,餍足后的他格外好说话,任由她拉开距离。
他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妥帖放好,淡淡开口:“你想不想探望他们?”
少女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微红的杏眸中先是茫然,而后升起浓郁的愤恨。玩弄她,再给她个甜枣,锦衣卫果真好手段,令人作呕。
“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男人走近。
裴俭嘴角噙笑,视线落在那张红肿且可口的嫣唇上,心念意动,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但理智告诉他要适可而止,如果把人折腾得太狠,那么这只小雀鸟恐怕扑闪着翅膀绝不回头,遂把目光渐渐收回转而眺向远处。
“上次你没来得及探狱,这次总得补上。你可以带些干净的换洗衣裳和吃食给他们。”
他无视那张愤怒的小脸,继续说:“怎么样?你想去吗?”
微风轻拂,绿叶摇晃,扑鼻而来的花香馥郁浓厚。百花园中只有他们俩人,没有不相干之人作乱,周遭既安宁又舒适。
裴俭沉溺于当下,只希望这一瞬能久点、再久点。
他没有催促,盯着徐望泞沉思的面容微微出神。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陆廷轩,如果当年他接受了恩典,那他和她定不会是现在这般局面,说不定会像寻常夫妻一样,恩爱两不疑。
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有婚约又如何,只要没拜堂成婚,那新郎的人选便能更换。即便是成了亲,亦能和离再嫁。
他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她。
徐望泞思索得万分纠结。一方面,探狱对她的诱惑实在巨大;另一方面,她不相信裴俭能有好心。几次纠缠,裴俭将妄念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她和他纠缠越深,她便越难以脱身。
正如陷入泥潭之人,激烈的挣扎只会带来更深的沦陷,直至沉入泥底。可是......父亲抚养她,兄长爱护她,她怎能背弃他们,独自置身事外。
她该如何抉择才是对的?
风和日丽,温和的微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暖意,徐望泞抬眸看向等她回复的男人,眼底的恨意逐渐淡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消失,而是碍于形势所迫不得不暂时隐藏。
她平静地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东西,裴大人,您开个价吧。”
裴俭意外地愣怔片刻,他以为她会回答想或不想,却没料到她会如此绝情,不给他留下任何可以牵扯上的理由。
探狱,被她说成了一场生硬的交易。
他神色冷峻,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方才亲吻她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你以为这样就能与我撇清关系,你以为这样就能与我两不相欠?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别痴心妄想。”
“我的好宁宁,你只会是我的妻,我们注定纠缠不休。”
徐望泞被他气得眼眶泛红,平息的恨意再度翻涌而上。若此刻她手里有把匕首,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捅进他的胸膛,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绝无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裴俭怒意十足地拽住她的手腕,用力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呵,那你想嫁给谁?陆廷轩?就他这样的怂蛋,只关心自己裆下那点子事儿,倘若真是有心,那他怎么不直接为你打点好一切?”
徐望泞躲开男人的鼻息,反驳道:“他有他的苦衷,你休要挑拨离间!”
“哦,我懂了。所以他的苦衷就是连接头人都没弄清楚就急于应付你?还是他的苦衷在于假借为你办事而寻欢作乐?”
“你以为他在帮你,实际上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他只是想维持他那清风霁月的虚假形象,不好明着抛弃你。”
“你信不信现在他走了,便不会继续找你,而是马不停蹄地逍遥快活去了。”
“你胡说!你胡说!”徐望泞哪里会相信他的鬼话。
她试图甩开裴俭,但男人的手犹如枷锁无情地栓住她,在纤细的手腕处留下明显的红痕。
“不信吗?”裴俭冷笑,“那你大可以去问问,看他如何心虚作答。”
徐望泞瞪着男人,愈发觉得他不可理喻。陆廷轩为她想尽办法,是她自己认错人,方才也是情势所迫,才让他赶走陆廷轩。怎么这些事从他嘴里说出就完全变了,她的未婚夫反而被描述成滥情、自大的伪君子。
明明他才是那等不择手段的小人!
忽地,一道微弱的咳嗽声于不远处响起,毫无预兆地闯进两人之间。
周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我知道自己来的不时候,但出了点小意外,那位亲临别苑,没带任何侍从,此刻正兴致高涨地与人比投壶,我已派人暗中跟着了。”
裴俭闻言眉头紧锁,似乎没料到那位竟会耍小性子,探春宴人多眼杂,那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了,他得过去盯着。
徐望泞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听语气也猜到此事估计颇为紧急,“既然裴大人还有要事在身,那我便先行告退,勿送。”
随后,她挣脱那只束缚她的大手,醒目的红痕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裴俭双眸幽暗,终是没阻拦,冷冷地通知她:“明日亥时,我来接你。”
徐望泞身形顿了顿,一言未发,头也不回地逃离,身后似有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