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琈刚到门口,就见凤姐平日坐的马车驶出了门。
进屋看到邢夫人坐在炕上叹气,疑惑道:“妈怎么了?”
“没事。”邢夫人敷衍着,又问他最近怎么样,冷不冷,屋里人伺候尽不尽心等话。
贾琈一一答了,问道:“方才我见二嫂子马车过去了,是蜂窝煤那有什么事?”
邢夫人只道无事,贾琈又追问几句,她方说了。
原是贾赦瞧上了贾母房中的大丫鬟鸳鸯,让邢夫人去和贾母讨。
贾琈冷笑道:“鸳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怎么可能上给父亲做姨娘,且老太太平日就说父亲上了年纪,得懂得保养,别整日同小老婆喝酒作乐。”
邢夫人叹道:“我也知道,只是老爷再三同我说。”
“妈就是不劝他,也别去趟这个浑水。”贾琈苦口婆心说道,“不然老太太不会拿他如何,只会骂你没做好本分,昨日凤姐姐那事您还看不出来吗?”
“哪有这么严重,我又不是像凤姐儿哪样拈酸吃醋。”邢夫人犹豫道,“而且我也劝不住你爹,这府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难道就我们家不行?”
“他房里的人还少?”
邢夫人听了忙道:“快别说了,你做儿子的管老子房里的事算什么?”
“既不让我说,那你自去和老太太提。”见她不听,贾琈起身要走,“左右我就算再有本事也比不上宝玉,你去了大不了我一道没脸就是,反正我常日闭门读书,不见人,旁人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
邢夫人慌道:“哪就这么严重了。”
“不严重的话妈还在这愁什么?还让二嫂子来干什么?直接去不就行了?”
邢夫人平日最看重的就是儿子和银子,听了这话,又见儿子实在生气,忙道:“你既如此说,我不管就是。先前也是老爷再三让我问,我才想着先去同鸳鸯提一提。”
“妈何必整日想着他,他每天吃喝玩乐可有考虑过您半点儿?”贾琈叹道,“妈若是想劝,就劝劝,不想就当没有他,难道不行?”
见邢夫人又要说自己不该这样说,贾琈道:“如今妈有钱有诰命,平日做什么不成?实在无聊就管着舅舅上进些。日后我出府时回了老祖宗接你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何必掺和进这些事,自己没好处还要讨不自在。”
邢夫人听了,欣慰儿子的一片孝心,忙道:“妈有你就够了,日后老爷那边再说我也不管了。”
说着,让人传饭来,道:“我做了你小时候爱吃的醪糟汤圆。”
“我今日就不去老太太那了,陪妈吃饭。”
母子二人用了饭,又闲聊一会,贾琈方进园子去。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贾母那边忽让人传话:“老太太说三爷平日读书辛苦,明年又要下场,日后晨昏定省便免了,姑娘们老太太也约束着,不会来打扰,让三爷好生读书。”
贾琈连声应了,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遂派人去打听。
派去的人还没回,便收到探春来信。
原是那日贾琈走后,邢夫人拒绝了贾赦,贾赦气得砸了屋子,便让贾琏把在南京看祖宅的鸳鸯父亲叫来。
但鸳鸯之父金彩痰迷了心窍,现在生死不知,她娘又是个聋子,来了也没用。
贾赦便把鸳鸯在府内的亲哥叫来,让他去劝。
鸳鸯誓死不从,贾赦便骂她是嫌自己老了,恋着少爷们。
鸳鸯知道后,趁着众人都在,闹到了贾母面前,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嫁人,只专心服侍贾母,还拿剪刀把头发绞了半绺。
贾母气得不行,将王夫人和邢夫人骂了一顿,还是探春劝住了。
随后便让人来贾琈这传话。
贾琈读完信,知道贾母这是把今日的事和前些日子贾琏胡说的话连在一起,厌了自己。
感慨一句养在身边的终究比自己重要得多,贾琈丢开这事,也趁机同府里各事务断开。
每日只晚间去邢夫人院内请安,同姐妹们通过书信来往,出门也是往贾珠房里请教功课,或是去悦来庄同文武榜上的人切磋。
这日,贾琈外出归家,便听邢夫人说贾赦各处遣人寻觅,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十七岁的女孩子。
贾琈莫名有些犯恶心,陪邢夫人坐了会,也没吃饭就进了园。
在书房枯坐半晌,这几日心内的烦躁还是压不下去,贾琈决定给贾赦找件事做,让他别每日祸害人。
次日,贾琈便让人叫了贾芸来。
“倪二那找得到让男人不举的药吗?”
贾芸刚进门就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什么?”
“有副作用也没关系。”贾琈接着道,“但不能危及性命。”
“琈叔要做什么?”贾芸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他小小年纪要这个做什么!
“你不用管,帮我找来就行。”
贾芸欲言又止,但见他不愿说,还是应了“是”。
又过了几日,贾芸偷偷摸摸进来给了药,道:“这药不会危及性命,但用了就没办法补救了,琈叔三思。”
“嗯。”
贾芸见他面无表情收了药,忐忑着退下。
晚间,贾琈以要专心写文章为由将人都赶了出去,他从小不喜欢有人跟着伺候,众丫鬟不疑有他,都各自退下。
又过了一会,贾琈悄悄出了园子。
园内纪律还森严些,费了不少功夫才出来,但贾赦住处就跟大街上一样,那些跟着的小厮都悄悄放松去了,看管各门的婆子也吃酒赌钱去了。
贾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贾赦新小妾的院子,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在耳房找到温在炉上的酒,将药下了。
又在窗下待了片刻,有丫鬟来取了酒,贾琈方原路回去。
耐心等了几日,听到贾赦那边日日寻医问药,除了处罚新买的小妾外,再无其他消息,贾琈便知药起了作用,也没暴露。
在给邢夫人请安时提醒她看顾贾赦房中的人一二,不然贾赦刚买了又闹起来,贾母估计要迁怒。
邢夫人深以为然,在贾赦不在时给那小妾请了大夫,又吩咐人仔细看顾。
与此同时,贾芸知道了贾赦的毛病,心里震惊贾琈的大胆,庆幸自己没把他透露出去,战战兢兢地过了几日,发现没人来盘问自己,才渐渐放下了心。
倏忽又是一年冬日,贾琈刚同贾珠讨论完次年县试和府试,回到园内。
刚进屋便见琥珀来请:“三爷的表姐、大奶奶的妹子、薛姑娘的妹妹和薛大爷的兄弟来了,现在二太太屋内,姑娘们都过去了,老太太让我来请三爷也去认认亲戚呢。”
自己装听话不去破冰,才能不用晨昏定省的好日子就这样没了,贾琈一边腹诽,一边同琥珀一道去了王夫人院里。
一时到了上房,只见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
“三哥哥怎么才来。”探春迎上来道,“自己亲表姐来了都不早些出来迎接。”
“早听舅舅舅妈同表姐要来,没想到是今日到。”贾琈忙道自己来晚了。
又给贾母等人请了安,方听凤姐笑道:“这倒是真是巧,你舅舅一家要进京,正巧我哥哥要来,就一处来了,走到一半又遇到大嫂嫂婶子一家,一叙旧,正是亲戚,三家便一路同来,后又遇到你薛大哥弟弟送妹妹进京,便会齐了今日一起拜访。”
“正是四喜临门了。”贾母笑道。
于是众人又叙过家常,用了酒饭。
饭后贾母有些困倦,李纨便带着婶子同两个妹妹李纹、李绮回屋子叙离别之情,薛姨妈与宝钗也携了薛宝琴,又让人去叫上薛蝌,一起回了院子。
邢夫人见人都散了,也带着堂嫂和侄女邢岫烟回屋。
贾琈见黛玉有些形单影只,悄声道:“二姐姐不爱说话,我还要去见舅舅,妹妹随我们同去,好歹别让我表姐一人尴尬着。”
黛玉知他是怕自己想家伤心,笑着应了,同迎春和邢岫烟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贾琈将几人送进了屋,又出来寻自己舅舅。
贾赦这几日忙得很,今日也不在家,只贾琏陪着王仁、薛蝌、贾琈堂舅邢忠用饭。
此时薛蝌已经走了,王仁也去同凤姐叙旧,只贾琏陪着,见贾琈来了,贾琏忙说有事走了。
“舅舅远来,外甥没亲去迎接,还望舅舅别怪罪。”
邢忠原就是因家中艰难,才上京投奔邢夫人,自然不敢摆架子,笑道:“是我们没提前说。”
贾琈又说了些客气的话,让人安排客房送邢忠去休息,才进正院来。
屋内几人正闲聊着,见他来了,邢夫人道:“你舅舅呢?”
“琏二哥才同他们喝了酒,我见舅舅有些醉了,便让人收拾客房让他先歇着了。”
邢夫人点点头,也不说话。
贾琈见气氛并不热络,便知道母亲和这堂舅一家关系一般,不过也是,亲舅舅一家母亲都没啥好脸色,更何况这多年不见的亲戚了。
但人都来了,见他们穿着外貌许是艰难得很,贾琈开口道:“母亲在外街不是有处房屋吗?不如就让舅舅一家在那歇一段时间。”
邢夫人本不愿意,但这事自己也推脱不过去,况且这些年手里的钱也不少,便道:“那处屋子虽小了些,但冬暖夏凉,住着也算舒适,嫂嫂就先将就着。”
贾琈舅妈自是愿意,忙应了下来。
正说着,贾母那边使人来请,众人又起身去了。
屋内众人正热闹着,见几人来了,又拉着说了回话。
晚间就寝时,王夫人已认了薛宝琴为干女儿,贾母也非常喜欢她,晚间只让和自己睡。
又让邢岫烟与迎春同去园里,黛玉自觉邢岫烟是自己招待的客,自是开心,邀她同自己住,贾母见了更是欢喜。
贾母二人素喜贾珠上进,也不让李纨寡婶出去住,虽李婶十分不肯,但贾母执意不从,李婶遂带着两个女儿住到了新收拾出的院子里。
这般安排好了,众人方散。
贾琈送了邢夫人回去,安排人去外街打扫屋子,又进园来看了邢岫烟是否适应,才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