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16日,2018国际乒联总决赛在韩国仁川举行。
根据规则,排名世界前16的男女单打选手以及世界前8的双打和混双选手,能够获得总决赛参赛资格。
因此,我陪着当时排名世14的小莎一起飞往韩国比赛,而大头只能被迫留守在家。
“莎莎,我给你准备了参赛物资,放在宿舍楼下了,一会儿记得拿上去啊。”
临行前在食堂里,大头一边啃着玉米一边还不停对莎莎念叨。
“哦对了,你上次说洗衣服找不到肥皂,我特地给你买了一块。记得放在行李箱上层,别压扁了。”
“您已经事无巨细到一块肥皂了吗?”我托腮无语。
“这不是怕她买不起吗?”大头又开始舞了。
莎莎知道这小子在内涵自己,狠狠剐了他一眼。
“你们别看他现在这样,等莎莎一走,指不定和我哭呢。”硬刚哥拆起自己兄弟的台来也是毫不手软。
大头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段玉米,“可憋搁这儿胡说八道啊!”
随后心虚地瞥了眼莎莎。
莎莎认真地扒拉着鸡腿,假装没有听到柳丁的调侃。
但耳边那抹绯红早已出卖了一切。
18岁生日那天枣姐的话,终究还是触动了少女的心思。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莎莎端起餐盘,碗里的鸡腿却还剩下半根。
“哎,你这肉还没……”大头的话还没说完,莎莎早已一溜烟没了影。
“莎莎今天有心事吗,笙姐?”大头带着三分忧虑两分心切问我。
“我也不清楚,”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暗自叹气。
总不能告诉他“你就是那个心事”吧。
“可能是要比赛了,莎莎还沉浸在训练里。”我只能这样向他解释。
“那也得好好吃饭。”
说完大头立刻去装上两袋水果,嘱托我下午训练给莎莎带去。
“原来这小子喜欢女孩子是这种状态。”盯着大头忙忙碌碌的背影,我笑着和柳丁感慨。
“是吧,像个老母亲。”
这比喻恰如其分。
不过,体育竞技给不了莎莎太多时间去捋清这些心思。
此次总决赛日韩选手来势汹汹,高远的男单惜败张本,而莎莎和同同的女双也憾负早田和伊藤。
佳佳的表现倒是十分亮眼,虽然女单决赛输给了梦姐,但这是她第一次闯入决赛,成为了本次比赛最大的黑马。
“可以呀佳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巴车上,我笑着恭喜坐到我身边来的佳佳。
“嘿嘿,玄学大法果然很妙,我今天特地穿了幸运色!”佳佳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回应道。
随后她环顾四周,疑惑道:“哎?莎莎怎么没和咱们一块儿?”
“她和同姐跟着教练车走的,估计又被拉去复盘了。”
佳佳和我同时撇了撇嘴表示怜悯。
悲伤的气氛还没来得及持续三秒,佳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掏出手机。
“对了笙姐,你看到大头的微博回复了吗?”
“什么回复?”
这压缩饼干一样的赛程导致我根本来不及网上冲浪。
“就是李宁的木棉花姐,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她可喜欢莎莎了。”
“对!就是她。她昨天发了莎莎的照片,说自己舍不得捏莎莎的小脸。”
“大头又去评论区扑腾了?”
佳佳把手机伸到我眼前,然后充满无奈地闭上双眼,“你自己看吧。”
七个直愣愣的大字映入眼帘,赫然躺在评论区第一条。
【没事你替我捏他】
看似是稀松平常的调侃,但傻子都能抿出来一种异样的霸道。
仿佛在特赦某种原本只属于他的权力。
“‘你替我’,笙姐你品品,你品品。”佳佳满怀自家白菜被偷的义愤填膺,“什么时候莎莎的小脸成了他的专属领地了?”
我意味深长一笑道:“你还别说,男生里真就只有他一个。上次张煜东用电瓶车送莎莎回去做交换,想捏捏莎莎的脸,结果吃了莎莎一脚飞踢。”
“该不会莎莎也喜欢——”佳佳瞪大双眼,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我想起莎莎这几日对大头有意无意的疏离,迟疑道:“莎莎…她大概有自己的考虑。”
*
总决赛结束以后,运动员们也稍稍松了口气。
为了让他们调节放松,教练组决定好好张罗张罗今年的“国乒春晚”。
“莎莎,今年咱都得上,你打算演个啥?”大头训练间隙又挪到了莎莎身边,一筹莫展道。
“我和阳阳第一时间报了个‘你划我猜’的游戏。”
“靠,我怎么没想到!”大头的羡慕溢于言表。
虽然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羡慕莎莎免于表演,还是羡慕阳阳能和莎莎搭档。
“那你呢?”莎莎问大头。
“嗨,粉丝说想看我演相声,他们硬给我塞了个相声节目。”大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莎莎“扑哧”一笑:“属于是物尽其用了。”
“那叫人尽其才!”大头倔强地纠正莎莎的用词。
“你俩要搁一块儿演个相声,应该挺有看头。”
一边的柳丁说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
尽管答应得不情不愿,真到了表演那天,大头还是认认真真抓了个头发。
“呦,这不‘国乒张若昀’吗?”演播厅门口遇到他,阳阳忍不住调侃。
一边吃瓜,一边还用胳膊肘顶了顶莎莎。
然后不出意外,喜提小莎一记铁拳。
“怎么,哥今天不帅吗?”大头围着莎莎臭屁道。
“龙哥昕哥那才叫帅呢!”小莎故意嘴硬。
“龙哥是主持人,人有专业造型师。”
“那昕哥呢?”柳丁看戏。
“昕哥…人有嫂子给他打扮呢!”大头理直气壮地狡辩。
柳丁贴脸开大:“羡慕?羡慕你也找一个呗!”
说完差点被大头追杀了二里地。
不过,真到了演出的时候,大家也是谁都嘲笑不了谁。
看完二队妹妹们的开场舞蹈秀以后,莎莎满脸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道:“还好已经打进一队了,不然大头能笑我一整年。”
大头也没好到哪儿去,那相声差点让我脚趾抓地扣出“三室一厅”。
一直到唱歌环节,才算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许昕一首《魔鬼中的天使》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而小胖的《够钟》更是让我眼前一亮。
“东哥你的粤语歌唱得也太好听了。”演出结束碰到小胖,莎莎满是真诚地夸奖。
小胖腼腆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还好,还好。”
这对话听得我身后一阵凉意。
回头一看,果然,大头的脸都快黑成一块炭了。
那天晚上,柳丁给我发来消息。
柳丁:[笙姐,下次莎莎夸别的男生一定要及时制止]
我:[咋了]
柳丁:[大头已经唱了一晚上全民k歌了]
我:[他唱啥?]
柳丁:[练粤语歌呢,狗头.jpg]
*
19年上半年,由于忙着毕业,师傅替我向队里请了半年假。
在我每天泡在图书馆、靠着美式续命的这半年里,莎莎和大头也在不停为布达佩斯世乒赛奔波。
为了备战这场世界大赛,“老狐狸们”特地安排了地表最强12人直通赛和深圳龙岗世乒热身赛来检验大家的备赛状态。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一年,中国乒乓球队成功包揽了5项冠军,龙队负伤后时隔8月重回世冠,枣姐“十年磨一剑”获得了自己的首个世乒赛女单冠军。
而莎莎也因为女双夺冠,继大头以后成为了中国乒乓球队第115位世界冠军。
6月,我顺利毕业,正式接替师傅成为了国乒的随队翻译。
归队的第一站,就是陪莎莎他们一起去参加日本公开赛。
“笙姐~~你可算回来了!”去机场的大巴上,莎莎黏在我身边软乎乎地说。
坐在我们身后的大头欣慰一笑:“可不是嘛笙姐,你不在这半年,这‘话痨’的话都少了很多。”
“怎么滴,我还有激发语言天赋的功能呗。”
我边损他边回头,猛然察觉这小子的造型是越整越帅了。
一身行头都写满了“哥有心上人”的精致。
不过,看着身边出落得越发柔美可爱的莎莎,这小子有点危机感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半年怎么样,莎莎?”
尽管我俩经常线上互通近况,但很多事终究无法在只言片语中说清道明。
莎莎的神色却在听到这个提问的瞬间,显现出片刻的黯淡。
“笙姐,张指导离队了。”她故作镇定地向我描述,声音里却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很理解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波动,毕竟,那是她生病时和她同吃同住的张指导,是待她像妈妈一样好的张指导。
“张指导为国乒事业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是时候开启新的人生阶段了。”我轻轻环住莎莎,安慰中带着感慨:“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没有谁能一直陪在谁身边对吗,笙姐?”莎莎澄澈的眼神望向我,试图向我求得一个答案。
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却伸出一只手来,覆住莎莎的脑袋。
“放心吧小豆包,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转过头去,是bking少年那路飞招牌式笑脸。
那时候我以为,这嬉皮笑脸下的承诺里大多是幼稚的安慰和天真的期许。
毕竟,“永远”、“一直”这样的字眼在时间的捉弄下,往往只会成为一句日后用来缅怀的玩笑。
直到有一天,少年向我证明,无坚不摧的时间在纯粹的真心面前,原来也不过只是个数字而已。
“莎莎,那你现在的主管教练是?”半年没有跟队,我想各组的架构早已千差万别。
“还是黄指导,不过因为梦姐去马指导组里了,所以我成了组内一号。”
“那是好事啊,说明你也要慢慢进军主力了。” 我欣慰道,“不过,这次我怎么没有看到黄指跟队?”
莎莎迟疑片刻,只是说:“这次我外战的场外教练是肖指导。”
不过大头倒是个心直口快的,“黄指岂止是这次没能跟队,笙姐你不在的这半年里,莎莎的比赛几乎都是靠吃‘百家饭’比下来的。”
莎莎示意大头噤声,可大头的忿忿似乎滔滔不绝:“就说地表最强12人她和宁姐打的那场吧,明明是她3:0赢了,可她连个教练都没,就只能坐在那里放空。”
“别说了头哥!”莎莎的脸上是我少见的严肃神色。
“我……”大头又气又心疼。
莎莎当然清楚大头是为自己好,她的语气缓和下来:“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难道只能这样吗?”大头泄气道。
“不。”少女的眼神里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至少,我还能决定我自己。”
莎莎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6月的日本公开赛,莎莎和枣姐苦战7局,最终4:3取得女单冠军。
7月9日的澳公,莎莎汲取一周前韩公输给宁姐的教训,4:0战胜宁姐,再次取得女单冠军。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莎莎的世界排名开始一步步朝上攀登。
带着触底反弹的速度,带着无坚不摧的决心,向着那不得不被世人瞩目的山顶,全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