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玩了好几轮，宁玉兮注意到程池喝了两罐啤酒，她自己喝了半罐，实在有点接受不了，便不再玩游戏，离开游戏区，去唱歌台点歌。

顾言宝和张铭恩正在合唱一首情歌——《坏女孩》，宁玉兮惊讶地发现张铭恩唱歌还挺好听的，即使顾言宝调子跑到九霄云外，他一开口，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拉回来。

宁玉兮觉得他俩氛围有点微妙，忍笑，扯了扯围巾，兀自弯腰点歌，大家都在那边玩游戏，点歌的很少，顾言宝和张铭恩唱完，再过一首就轮到她了。

她坐在一边，吃蛋糕等着。

莫杰走过来，朝她挥了挥手，很稀奇地问她：“怎么，一会儿要唱歌啊？”

“嗯哼。”宁玉兮随口应道，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莫杰从果盘里抓了颗葡萄扔嘴里，偏头问她：“唱什么？情歌？”

宁玉兮指了指点歌屏。

莫杰凑近看了眼，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顺着读出来：“爱情买卖？看不出来，你这品味挺独特啊！”

宁玉兮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哪来的爱情买卖？另外一首。”

莫杰扯起嘴唇笑了下，得意道：“我刚点的，我排你前面唱。”

“不行！”宁玉兮一口回绝，“你后面唱。”

莫杰无赖地摇摇头：“你前面那首也是我点的啊！除非你跟我一起唱爱情买卖。”

宁玉兮妥协道：“我不会唱爱情买卖。那你先唱吧，只能唱一首，你把前面那首删了。”

“骗你的，前面那首不是我点的。”莫杰欠揍地说。

宁玉兮无语地推了他一把：“莫杰，你故意的吧。反正我在你前面唱。”

莫杰不讲理地笑了：“那看谁先抢到话筒呗。”

宁玉兮无所谓地笑了笑：“行啊，反正言宝会把话筒给我。”

“张铭恩也会把话筒给我。”莫杰学她说话，“到时候你唱我就在旁边附和你，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烦啊！”宁玉兮快被他搞崩溃了。

莫杰见她脸色真有点不太好了，收敛玩笑，叹道：“行了，给你唱行了吧。”

“本来就该我唱。”宁玉兮不吃他那套。

在等歌的过程中，宁玉兮注意到程池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之后，他没有加入游戏，而是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看手机。

音响里放的是一首男生情歌，不知道谁点的，没有人来唱，顾虑到人家可能就是点来听的，宁玉兮没切歌，直等这首歌结束。

她拿着话筒，坐在高脚椅上，表情有些腼腆，等前奏，视线忍不住越过人群看向程池。

前奏响起，少年也正好抬头，灯光很暗，宁玉兮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太过紧张，只看了一眼，她就默默移开视线。

她举起话筒，跟随婉转动人的旋律，缓缓开口，嗓音青涩，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Cry on my shoulder》，她最喜欢的一首歌之一。

“……But if you wanna cry

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女孩的视线随着歌曲进入跌宕起伏的部分落在程池身上，如她认为的那样，程池也在望着她。

他们隔着人群相望，默契十足。

程池没再摆弄手机，静静地听着，少女的声音轻柔缱绻，没有原唱那般激励富含激情，而是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淌，沉静，像是在耳边低吟，轻轻拨动人的心弦。

五彩缤纷的星光洒落在女生身上，如此美丽，犹如精灵幻化成人形。

程池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笑容淡淡的，有些散漫，又有些意气。

同学们似乎也被宁玉兮的歌声吸引，纷纷扭头听她唱歌。

宁玉兮耳朵发红，紧张地捏了捏话筒，撇开了视线。

有人在边上起哄：“程池，你也去唱一首啊！”

程池没接话，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机，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另一个话筒经几个人传，最后不拘小节地往他身上扔去。

程池眼疾手快接住了话筒，无奈地笑笑，等间奏过去，看似不经意地抬起话筒：

“If your sky is grey oh let me know

There's a place in heaven where we'll go……”

他跟随她的节奏，唱得婉转低吟。

现场先是静默了几秒，霎时，响起轰鸣般的掌声，欢呼鼓掌，一如程池第一次在班里回答问题那样。

宁玉兮一瞬间失神，握紧了话筒，继续歌唱。

他陪她唱到了最后。

唱完以后，她把话筒递莫杰，坐回角落里喝饮料。

莫杰接过她递过来的话筒，夸她两句：“看不出来你不仅会画画，还会唱歌嘛！”

宁玉兮含着饮料吸管，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随口回他：“就只会这首。”

-

临近散场，莫杰叫住宁玉兮，说是有话要对她说。

宁玉兮转头寻找程池的身影，想跟他打声招呼，让他等等，没找到，他今天喝的有点多，应该是去厕所了。

她只好给他发信息说在KTV外面等他。

同学们互相招呼着离开，苏叶跟顺路的同学打车回去了，顾言宝家里人来接，她今天也喝了不少，路都走不好，宁玉兮扶着她出去，把她送上车。

莫杰跟在她身后，宁玉兮处理好顾言宝的事，回头问他：“怎么了？”

莫杰把她叫到无人的角落，没有铺垫，很突兀地问了一句：“玉兮，你没谈恋爱吧？”

宁玉兮以为他又要损她什么的，斟酌道：“我没说过我谈恋爱啊？”

“大家都这么以为的呗。”莫杰表情难得一见郁闷起来，嗓子干涸，想努力做到放松，可语气里不知怎的，只剩下试探，“玩真心话的时候，程池说他没谈过，所以你跟他就只是朋友？”

宁玉兮愣了愣神，“只是朋友”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但她现在和程池确实“只是朋友”。

她心不在焉地回道：“嗯。”

“那么，玉兮，其实……”莫杰神情稍显正经，口中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的话，怎么拽都拽不出来，别扭极了。

宁玉兮看着他的表情，没有深思，笑道：“你干嘛啊？这可一点不像你，莫杰，你被鬼附身了吗？”

莫杰没好气道：“你才被鬼附身了。宁玉兮，你怎么这么笨啊，我，我喜欢你！”

宁玉兮瞪大眼睛，有些无所适从：“你……”

莫杰说：“我说真的。”

宁玉兮一时反应不过来，莫杰怎么突然找她说这个，顿时尴尬不已，她不是没被人这么直接地表白过，但那些都是跟她没说过几句话的男生，她从不为此尴尬。

但莫杰跟她很熟了，她习惯了他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突然这么正经地跟她表白，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接受不了。

她五味杂陈，更多的是难过，为莫杰的情感变化难过，明明做朋友就很不错，为什么要跟她表白呢。

“玉兮，”程池的声音响起，他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倚着路灯，单肩背包，扶着书包带子，头发被风吹得些许凌乱，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莫杰，缓缓开口：

“我们回家。”

像一根线轻轻牵动她的心脏。

宁玉兮竟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违和的委屈和紧张，简直令她无法无视或是敷衍，她此时只想走向程池。

她抱歉地看了眼莫杰：“对不起，莫杰，我先回家了。”

莫杰失望地垂下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吧，那再见。”

宁玉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背着书包走向程池。

两人是李叔送回来的，送到巷子口，程池就让李叔停车了。宁玉兮跟在程池后面下车，和李叔说再见。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排走进小巷。

天气很冷，走这么一小截路都冷得直哆嗦，宁玉兮不理解程池为什么让李叔提前停车，明明可以直接开进去，不过，和他单独多待一会儿总归是兴奋的，吹吹风没什么。

她轻快地走在他身旁。

“在KTV是不是觉得挺吵？”

“今天晚上开心吗？”

在车上，两人默契不聊天，下了车，就都同时开口说话。

话音几乎在同一时间落下，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程池先回道：“还行，不吵。”

宁玉兮抿抿唇，狡猾地笑：“那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程池好长时间没说话，走到巷子拐角处，他忽然转向她，微微弯腰，把她困在院墙与他之间，戏谑地问：“玉兮，你很在意我开不开心？”

他低垂眼眸看她，眸光幽暗，耳朵和宁玉兮的脸一样红。

一股冷香夹杂着啤酒味扑鼻而来，宁玉兮不明所以之余还有种克制不住的紧张，被他看得都忘了发问。

程池很高，这么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太强，再加上他表现得有些强势，且啤酒味儿有点重，侵略意味十足。

宁玉兮脸涨得通红，却强装镇定，笑话他：“程池，你是不是喝多了呀，你这么容易醉吗？”

程池哑然失笑：“玉兮，那只是啤酒。”

见他还算正常，宁玉兮不由得松了口气，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别拦着我呀？”

现下这状况，怎么看都很难解释，宁玉兮忐忑不安地四下张望，生怕有熟人路过。虽说现在很晚了，一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程池没动，紧紧盯着她，语气还是松软的：“你先回答我？”

回答？回答什么？回答在意他开不开心？

宁玉兮第一次见到如此难缠的程池，既新奇又心动。

她逗道：“程池，你怎么变这么幼稚了啊！你不会也被鬼附身了吧？”

同一个话术用在两个人身上，宁玉兮一下子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程池捕捉到她话里的细节，偏头询问：“‘也’？”

宁玉兮张口结舌，不知为何，不想跟他提莫杰跟她表白的事。

程池没等她的答案，含蓄又强势地问道：“玉兮，兔子真的不吃窝边草吗？”

宁玉兮脑袋里仿佛有烟花炸响，那天晚上无意打出去的飞镖，被人从犄角旮旯处翻找出来，重新扎了回来。

她心脏酸酸麻麻，腿也发软。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嘴硬道：“可能吧。” 可压不下去的嘴角早早将她出卖。

程池眼神玩味，眼底落下异样的光芒。

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好不好？”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说。

宁玉兮紧张地捏了捏手心，埋怨自己太没用了点，就应该像程池那样直白坦然一些，她强行把自己乱飞的思绪拉回来，面对着他。

程池望进她清亮的眼睛里：“玉兮，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回北城，下学期不在这里上学。”

“什么？”她眼睛迷茫，看着他问。

程池继续说着：“在那之前，我想跟你确定一件事——”

他顿了顿，屏息敛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让我做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