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璋回府薛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望着身后的小尾巴,沈盼璋轻轻抱起手臂,叹了口气:“确定你爹爹允你来这里?”
严文鹤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护卫:“娘亲若是不信,可以问护卫哥哥。”
那护卫顿了下,点头:“王爷……的确允了。”
其实是这样的,严巍好不容易休沐,想带严文鹤出门,听说严文鹤跟沈盼璋约好,立即不大高兴:“天天就是娘亲,没出息,我看你巴不得去跟你娘一起住。”
闻言,严文鹤立马星星眼:“可以吗爹爹,我可以跟娘一起住吗?”
严巍气滞,没好气道:“你娘肯不肯留你,那就说不准了。”
这些日子,在严巍的刻意潜移默化和旁敲侧击下,严文鹤已经坦然接受了薛观安的存在。
“娘亲可是为难?”严文鹤瘪瘪嘴。
沈盼璋自然见不得儿子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犹豫了片刻。
“明日还得去书院,可要早起,你能做到吗?”
“那是当然!要跟娘亲一起睡喽!”严文鹤高兴地四处跑。
“回来了?”
薛观安不知何时走到门口。
严文鹤的高兴戛然而止,回头望了眼沈盼璋,沈盼璋走上前去,牵住他。
“嗯,我们先回屋了。”
母子二人回到西厢,见严文鹤不说话了,沈盼璋有些心疼,正要开口,听严文鹤小声说:“娘亲,那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我可以不喊他爹爹,只喊他伯伯吗?”
沈盼璋一口气闷在心中。
“不必,什么都不必称呼。”
“爹爹说了,不许我喊别人爹爹,除非他死了,但是可以让我喊伯伯,他毕竟是……娘亲你喜欢的人,让我对他有礼貌些。”
严巍都教了些什么?
严文鹤习惯很好,早睡早起,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没多久,严文鹤已经睡着了。
剩下沈盼璋微微出神,想到严文鹤同她谈论起薛观安时的坦然……她很难想象,严巍是如何将这些事情说给鹤儿听的,让他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坦然接受除却亲生父亲外,母亲跟别的男子生活在一起。
……
第二日,严文鹤早早起来,四处打量着这院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怪怪的。
昨夜跟娘亲住的西厢,原本他以为是他来这里留宿的缘故,娘亲才会带他住在西厢,可今早他发现西厢中放满了娘亲的东西,像是日日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怀着这样的疑惑,在仆从去主屋中收拾时,严文鹤探头看了一眼,又飞速收回视线,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爹爹也说过,他年纪小,有些事情不可以原谅,但有些也可以原谅,这件事是可以原谅吧……
安慰完自己的小良心,严文鹤又回到正事上,怪了,薛伯伯住的这间屋子,果真没有娘亲的东西呢。
要不要告诉爹爹呢?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爹爹了,不然爹爹又得问他是不是看了不该看的书,他该去问问好朋友小翡翠,他比自己大了一岁,知道的可多了。
第二日,书院里,趁着夫子午睡,严文鹤跟另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跑出去说悄悄话。
“小翡翠,你说夫妻两个人,不在一起睡觉,是正常的吗?”
“正常啊,我父王和我母妃就不住一起,我父王有自己的院子,母妃也有自己的院子,是不是你家太小了。”那男孩认为严文鹤大惊小怪。
“不小啊,”严文鹤挠挠头,有些难过,他爹爹和娘亲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府中,“算了,想不明白,大人的事还是太复杂了,难怪爹爹让我不要多管大人的闲事,对了小翡翠,你家里很大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里玩?”
听这话,那被称为小翡翠的男孩神色黯然:“我的家,我没有家了,也没有父王和母妃了。”
严文鹤是半月前认识小翡翠的,小翡翠虽然来书院晚,但是夫子好像对小翡翠很熟。
“那你的父王和母妃去哪了?”严文鹤好奇。
“他们都死了。”
严文鹤紧闭嘴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他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小翡翠的后背。
当天晚上,尚在跟儿子赌气的严巍,突然受到儿子突如其来的关心。
“爹爹,要是娶新妻子让你更开心,你就娶吧,我会为你高兴的。”
严巍:“……”
次日晌午,望着家中的不速之客,薛观安午膳吃得勉强。
“娘亲,这几日我都要住在这里,可以吗?”
“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爹爹凶我,我不要回去了。”
“哦?”
“爹爹说我快到七八岁了,狗都嫌的年纪,可我明明还差一个月才过六岁的生辰,他竟然这么说我,我不要回去了。”严文鹤越想越觉得气闷。
“噗呲,”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薛观安没忍住笑出声,说风凉话道,“严巍连亲儿子都嫌弃,还真是不好相与。”
“薛大哥,还请在鹤儿面前慎言。”
沈盼璋面色不虞。
薛观安噤了声。
“娘亲,我以后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吗?”
闻言,薛观安瞅了一眼看似乖巧的严文鹤,望着这张跟严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心里很是烦躁,但他不会叫盼璋为难,面上挤出一个笑:“自然可以,这是你母亲的家,也是你的家。”
“那可太好了,谢谢伯伯!”
“……不客气。”
用完晚膳,严文鹤乖乖主动去西厢房中去练字,虽然他很生爹爹的气,但是该练的字不能落下,爹爹说过,练字和念书都是自己的事情,不是为了谁。
练完字,严文鹤洗漱完,还没擦干头发就去摆弄沈盼璋刚送给他的小木人,见状,沈盼璋将他捉到身边,拿帕子替他擦头发。
“娘亲,你好温柔啊,爹爹给我擦头发的时候力气有点大。”严文鹤嘴巴甜甜。
想起严巍擦头发的力度,沈盼璋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擦完头发,母子二人上了榻。
“娘亲,爹爹刚回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的。”严文鹤还在气闷,有些睡不着,他躺在沈盼璋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的香气,很是安心。
“哦?刚回来时,你爹爹是什么样的?”沈盼璋侧躺着,抬手摸摸严文鹤的小脸。
提起爹爹,严文鹤来了兴致。
“娘亲你不知道,爹爹刚回来时可威风了,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盔甲,不过那时候爹爹脸上还有许多伤疤,那时候我还没认出爹爹,爹爹来抱我的时候,我还哭了。”
严文鹤说起这事时,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呢?”
“后来爹爹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小弓箭小木人哄我,”许是被沈盼璋抚摸的很舒服,严文鹤下意识去小脸蹭蹭沈盼璋的手掌,“爹爹告诉我他是爹爹,之前出门打坏人去了,我就让他抱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我可是很好哄的。”
沈盼璋闻声笑了笑,的确,严巍最有办法哄人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哄了?”
“当然,一个人用心去讨另一个人开心,就是哄啊。”
沈盼璋低头轻轻亲了亲严文鹤的额头:“鹤儿,娘亲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严文鹤看向沈盼璋,认真摇摇头。
“娘亲,你不是让刘河伯伯和春芳奶娘照顾我,他们把我照顾的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闻言,沈盼璋诧异:“你如何知道刘河伯伯?”
严文鹤捂住嘴巴,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在沈盼璋的目光中,他老实交代:“是我经常偷听爹爹讲话,我之前听到爹爹跟石山叔叔说,刘河和春芳是娘亲派来照顾我的人,不要惊扰了他们,娘亲,惊扰是什么意思?”
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沈盼璋简单跟严文鹤解释了惊扰的意思,突然又轻轻无奈笑出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严文鹤看到沈盼璋笑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沈盼璋的脸颊:“娘亲,你笑起来好好看,你要常笑啊,还有爹爹也是,总是板着脸,别人都以为他很凶呢,可是爹爹明明很温柔啊。”
“是啊,你爹爹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鹤儿还在跟他生闷气吗?”
严文鹤摇摇头,小声嘟囔:“早就不气了,我知道爹爹最近心情不好。”
“为何?”
“因为爹爹喜欢娘亲啊,他看到你和薛伯伯在一起,他肯定心情不好啊。”严文鹤语气笃定。
沈盼璋怔住。
“娘亲,你能不能分一点喜欢给爹爹啊,不用太多,就一点点就够了,不然爹爹好可怜,他好喜欢你的。”严文鹤捏了捏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
见沈盼璋不说话,严文鹤以为她不信,继续解释道:“爹爹嘴上不提,但好几次他喝醉了酒,偷偷念娘亲你的名字呢……”
母子两人说了好久的悄悄话,严文鹤最后撑不住困意睡下了,独留沈盼璋难以安眠。
第二日一早,严巍来了薛府。
“昨儿……是爹爹错了。”严巍是来接严文鹤的,在沈盼璋面前,他虚心道歉。
沈盼璋轻轻拍了拍严文鹤的后背。
严文鹤乖乖走去严巍身边,跟沈盼璋道别。
“我送他去书院。”严巍看向沈盼璋。
沈盼璋点头:“好。”
目送父子二人离开,在旁边静候的薛观安眉头一直拧着,心中淡哂,这严巍为了见面,还真是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