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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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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腥风四起,黑云涌动的天边滚过一道闷雷。

无形的结界内,一只狰狞可怖的蝎妖正与三人对峙着。

比墙柱还粗壮的蝎尾顶端,那根赤色的弯钩闪着寒光,钩尖正对着蒋晤惊恐到极点的面皮。然而蝎尾却被一道幽蓝色的火焰死死缠住,分毫不得近。

蒋晤鼻腔里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从蝎尾伤口中流出的黑血所散发的。他软得像一滩烂泥似的身躯轻轻起伏着,一半是吓的,还有一半是痛的。

方才锁烟那一甩将蒋晤狠狠砸在了地上,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手臂骨断裂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那条漆黑坚硬的蝎尾朝他袭来。

要是被这一尾巴刺中,蒋晤必死无疑。

锁烟得知陆惜天被害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她一定要为他报仇。

无奈她修为太低,凭她当时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杀掉那几人,于是,她便来到了追月楼。

要想在短时间内大量吸取人类的精气壮大自身修为,青楼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锁烟成功了,在吸食了不知道多少个青壮年男子的精气后,她炼出了剧毒无比的妖毒。哪怕是最厉害的净妖师,也解不了她的妖毒,一旦毒液入体,便侵入浑身血脉之中,毒发后化为血水,血肉尽数融化,只余森然白骨。

而锁烟每次下手,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妖毒的剂量和伤口的大小,以免那些人当时察觉到不对劲,她精心计算着那些人的死亡时间,防止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蒋晤目眦欲裂,冷汗不住从额头滚落,他两股战战,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狼狈模样。

然而,他耳朵里蓦地响起一道响起皮肉撕裂声,那条被火焰缠住的蝎尾竟又是朝他压了一分。

这下,那毒钩离他的眼球只不过毫厘。

蒋晤再也控制不住,竭力嘶吼起来:“殷师父,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快杀了她!!”

殷止垂在身侧的五指正要收拢,却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拦住了。

是褚颜,她抿着唇,神色复杂地对殷止摇了摇头。

殷止沉吟片刻,敛下眸子:“蒋晤,陆惜天真的是意外而亡吗?”

蒋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眼球剧烈颤动,脸色更是灰败不已。

蝎妖还在死命挣扎,周围的花草树木都被掀飞,尘土四溢,她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咆哮,震得人耳膜都快碎掉。

又是一螯肢攻过来,巨大的黑影掠过,蒋晤呼吸一滞,胆丧魂消之下,他嘴唇不受控制地翻飞:“我说,我都说!陆,陆惜天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他没有偷我的玉佩,是……是他见他那两个表哥没有钱用,便给了他们半袋金叶子,他一个从小寄人篱下的穷鬼,哪里来那么多钱?我……我伙同其他几人将他灌醉,套出了藏宝地点。”

“没想到他突然酒醒,阻拦我们,还说什么,说什么那是不义之财,他要报官……他当时叫得太大声,隔壁屋的人都被惊动了,我情急之下将他打晕。后来……后来跟他们商量,我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便……便教唆孔氏兄弟和他两个表哥,将他……将他杀害……”

蒋晤涕泗横流,他同手同脚地往后爬去,无奈他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死鱼一样在地上弹了两下,脸又重重地埋回了土里。

“尸体呢?”殷止见这厮终于说出了事情真相,便催动火焰,将锁烟重新捆了起来。

蒋晤气若游丝道:“绑了石头,扔在了莫河。”

锁烟听到这话,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她妖力已经然透支耗尽,身形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蝎子。

脆弱、丑陋、不堪,她现在的模样,只要凡人的一脚,便能轻易将她踩成碎泥。

陆惜天,陆惜天,陆惜天……

莫河的水是那样冰冷,那样湍急,她一个蝎妖,孤身一人在河里捞了不知道有多久,也没能找到陆惜天的尸身。

她又想起初见对方的那一天,刚下过雨,泥土很湿润,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青草香,陆惜天穿得单薄,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吸鼻子……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最后却是葬身于冰寒刺骨的江河里。

锁烟眼角留下两行清泪,脸上有着一种自我献祭般的凄凉悲壮之色。

褚颜走上前来,低声道:“他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曾见过你的人形,不会知晓你的过去,你一切的所作所为,他都一无所知……你这样,值得么?”

锁烟艰难地翻转身体,她的蝎尾已经断掉,大股大股的黑血不断涌出,蜿蜒在地上,像是色彩厚重的水墨画。

她眼底闪过一丝释然,用气音道:“值不值得……谁知道呢,不过,我本就是为了惜天才……化形的……”

最后一个字节落下,蝎妖的眼睛便缓缓地闭上了。

褚颜张了张唇,一个字也说不出,脸上隐有动容之色。

为了一个人类而选择化形,这要是说出去,那是必然会被其他妖族取笑的。

但现在那些,对锁烟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雷声戛然而止,笼在蒋府上方的黑云也渐渐散开。

蒋晤苍白的嘴唇啜嗫着:“她……她死了?”

他近乎死里逃生,见那蝎妖没了气,他惊喜之余便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蒋晤笑着笑着,忽地胸口一痛,呕出一口鲜血来,他顿时大惊失色,他该不会受了什么内伤吧?

殷止取出一只瓷瓶将蝎妖收了进去,随即挥手撤去了结界。

蒋晤捂着剧痛的肩膀,还没等他质问殷止为何不早点出手,便见到沈终南带着一群衙役从树后走了出来。

蒋晤瞬时就傻眼了。

他之前瞧见这小子慌慌张张地出门,还以为他是去查那两起案子的,没想到居然去了衙门!

那群奴才呢,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拦下这些人?

蒋晤惊慌地侧过头去,只见不远处,蒋府的下人,还有他那几个姨娘,皆是一脸苍白地立着,一个二个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

因为有结界隔着,蒋晤自然不知道那群人全然没瞧见蝎妖,只能看到蒋晤一个人中了邪似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然后抖落了他行凶之事。

“带走。”为首那个浓眉男人约莫是这群衙役的头头,只见他一招手,便有两个衙役上前,将蒋晤架了起来。

蒋晤先是茫然,接着便是气愤,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殷止:“你……你居然……我可是花了那么多银子,你居然……”

他“居然”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俨然被气得不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蒋家的少爷,你们竟敢这样对我!”蒋晤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拖着,他拼命反抗,连靴子都蹬掉一只,“福子,巫老三……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沈终南一矮身,避开支出的树杈,在经过蒋晤身边时,他故意往那边靠了靠,正好撞在蒋晤受伤的右臂上,只听得到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蒋晤除了抽气,便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沈终南高高兴兴地凑上前去,他回来的时候走得急,额上出了点热汗:“师父,那妖物除了?”

殷止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看出自家师父情绪不高,便又转身去找褚颜,谁知褚颜也是神色晦暗,眼神也有些飘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

沈终南惊异,收了妖,保护了壁阳城的百姓,难道不值得庆贺么?

而此时另一边的追月楼,绿竹正在给后院中的花木浇水。

因那李老爷遇害,追月楼被知县清查,客人早已经走光了。

一些姑娘唉声叹气的,但绿竹却在窃喜,她本来就不喜欢接客,那些人不来,倒是安逸不少。

她原名叫卯翠,是在四年前被人贩子卖到这追月楼的,茹妈妈见她虽然瘦得像株豆苗,但模样还算标志,要是细细地养着,不过四五年,便又是楼里的一棵小摇钱树。

茹妈妈嫌“卯翠”这个名字难听,便重新给她取了花名,唤作绿竹,倒也正好和她原名里那个“翠”字相映成趣。

只可惜茹妈妈的心愿落了空,这丫头不长个头,也不长技巧,来追月楼好几年了,也还是那副瘦瘦巴巴的小模样,她眉毛细长,凤眼,薄嘴唇,是个小家碧玉的长相,但偏偏生了个又尖又细的下巴,鞋拔子一样能戳死人。

茹妈妈心底惆怅,也不再往她身上花银子,随她去了。

绿竹不恨茹妈妈,也不恨拐卖她的人贩子,更不恨那对连一口饱饭都没给她吃过的亲生爹娘,她天生就是无欲无求、随波逐流的性子,来了追月楼,便来了,什么怨天尤人、妄自菲薄,都不如多吃两口饭,多挣两锭银子来得爽快。

她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将她存下的铜板和碎银子倒出来,一枚一枚地数过去,再一枚一枚地数回来。

绿竹本来想着,在追月楼里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直到某一日,她看见和她同住一屋的若湘带着一身的鞭痕回来了。

若湘只比她大三岁,是楼里的红倌人,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女娃。

那天夜晚,若湘在床上哭了整整两个时辰。

在那之后,绿竹就开始暗暗谋划着要离开追月楼,她要想办法攒银子,好替自己赎身。

绿竹浇完了这边的水,又去浇另一边,这后院的莳花弄草之类的琐事都是她一人揽下。

她绕过长廊,撩起裙摆走到芭蕉树边。忽地,绿竹瞧见那假山的缝隙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她四下瞧了瞧,见没人,便钻进假山,将那东西从石缝里抠了出来——是一个布包。

她拍干净布包上沾着的灰尘,将其拆开,只见里面放着不少碎银首饰,还有一封书信。

这是……

绿竹大吃一惊,她蹲下身,躲在茂密的芭蕉叶后,屏住呼吸打开了那封书信。

上面写着“绿竹,我当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这几日便要离开追月楼,这里的钱足够你赎身,你且不急,你现在年纪太小,孑然一身无所依倚,无法在壁阳城安身,待你稍长几岁,学些谋生活计再做离开打算。愿你早日觅得良人,安稳一生。”

落款是,锁烟——

绿竹嘴唇颤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离开……锁烟姐姐要离开,她要去哪里?

绿竹想到几个时辰前若湘跟她说的那件事,以及这封信里透出的诀别之意,一时间更是心乱如麻。

她将书信和银两重新塞回布包里,然后往锁烟的房间跑去。

绿竹和锁烟不过相识短短一月,但绿竹心里对她却怀着一股近乎于仰慕的感情——锁烟生得好看,能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游走于不同的客人之间,她温柔、漂亮、坚韧、强大,是绿竹做梦也想成为的那种人。

绿竹被李老爷用酒杯砸伤手臂的那个晚上,她痛得直哭,是锁烟来替她解了围,事后,她还将绿竹带去她那里上药,绿竹留宿在她的房间,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聊到三更。

眼睛阖上之前,绿竹嗅到了锁烟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儿。

那是她这辈子闻到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绿竹脚下生风,她顾不得动作太大会引来其他人,双手猛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但屋子里哪里还有人。

案桌上放着一杯茶,早已经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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