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床是几年前买的,有点窄,睡一个人尚且有余,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尤其是当两个身高八尺的男人爬上去,即便床是上好木头所雕,但年头多了,只要乱动,就会发出咯吱咯吱响。
薄幔遮浮的床榻中,言尘平躺在床上,手腕被捆仙锁禁锢,法术被封,他尝试动几下,却发现,挣脱不开。
心中顿时感慨,不愧是自己做的捆仙锁,真结实,他自己都挣不开。
最令他感慨的是,自己养大的小孩亲手把他锁在床上。
偏头,望着手腕上流动淡淡银光的捆仙锁,言尘第一次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再抬头,看着酒意正浓的闻澈,那人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大喇喇开着,隐隐约约露出锁骨,往日清澈的眼睛,也变得缥缈。
言尘想,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闻澈疯了,居然胆子大到用捆仙锁捆他,尽量压制住火气,道:“闻澈,你长能耐了?快解开。”
他很少连名带姓喊闻澈,此刻,真的气煞。
闻澈歪了歪头瞧他,见那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冷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不知是愠怒,还是害羞,心中竟然很开心。
正当言尘想再次开口,闻澈弯了弯桃花眼,伸出一根食指,抵在言尘唇边,笑道:“嘘!乖一点,别说话!”
言尘双手被绑,无法挣开,只得偏头躲过他的食指,第一次被人绑在床上,心里既恼怒又无所适从,一想到上面的人是闻澈,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澈看着言尘无可奈何的样子,明明眸底是不甘心,却安稳躺着没有反抗 ,心中更加兴奋。
他太了解言尘,温柔,隐忍,就算怒火冲天,也会克制脾气,不会真的伤害他,就算他有天犯了弥天大错,言尘会凶他、骂他、教训他,但第二天,言尘还是会回来哄他。
也正因如此,闻澈才敢一次又一次去触碰言尘的底线,他不知道言尘底线是什么,又或者说,言尘对他没有底线。
闻澈俯下身子,耳朵趴在言尘心脏处,手指轻轻按在言尘略微弯曲的脖颈上,轻声道:“哥,你心跳的好快。”
言尘想起身,扭动手腕时,锁链发出清脆的叮当响,沉声道:“晚上不睡觉,抽什么疯?”
闻澈趴在言尘胸膛上,微微抬头看着他,眼眸干净,乖的像一只小狗狗,却道:“我没有抽疯,我现在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哥对我没有想法?你不要在自己骗自己了,你若真的心无杂念,刚才为何抱我、还压着我在琴上亲?”
言尘被怼的说不出话,偏过头不理他。
闻澈看出言尘在紧张,思及此,嘴角绽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灼热的手指沿着言尘脖颈,一路往上,最终落在柔软的脸庞,他能感受到言尘僵硬的身体,以及错乱的呼吸,闻澈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俯下身道:“我可以亲你吗?”
言尘倒吸一口冷气,眸色深了深,道:“我说不可以,你会听?”
闻澈道:“不会。”
言尘道:“那你还问?”
闻澈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不用问,直接亲。”
言尘刚想说不是,闻澈却在他开口前,吻住言尘,将他来不及说的话吞到肚子里。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心脏,言尘被吻的心脏骤跳,身体涌入很舒服的感觉,只想更深一点,更深一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色虽然红的比方才更厉害,但他怀疑闻澈在装醉。
闻澈离开前,重重咬一口言尘的嘴唇,咬的不轻,本就红的嘴唇,像充了血般。
言尘皱了皱眉头,道:“你咬我作甚?”
闻澈直言道:“因为你喜欢这样,你喜欢我亲你,抱你,咬你。”
言尘没回他。
闻澈笑了笑,道:“哥,你嘴上拒绝我,但你的身体很诚实。”
窗外很黑,一丝星光都没有。
屋里点燃几根红烛,昏暗的光落在狭小屋子,照亮言尘的眼,照亮言尘的鼻。
他皮肤本就偏白,只有嘴唇和被铁链勒红的手腕是红的,在光晕的映照下,就像皑皑的雪山中,绽放了三朵红花。
言尘看着他,好声好气道:“亲够了就解开。”
闻澈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掌心,装傻充愣道:“解开什么?衣裳么?原来哥这么想和我做。”
说着,他想伸手解开言尘中衣,却在刹那间,被言尘紧紧攥住手
言尘心知他在装傻,还是看向捆仙锁,道: “这个。”
闻澈凝望着言尘,胡诌道:“缘分说,不能。”
言尘心觉这句话有点意思,问道:“缘?”
闻澈眸底被酒气沾满,脸上却无比认真,道:“哥,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这份缘,就像前世今生般古怪,躲不掉,避不开,既然缘分已经注定,为何还要处处避开?我比别人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给你,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何不肯接受我?”
言尘想了想,道:“哪里有缘?”
闻澈道:“你的出生就是一场缘,我爹从天灵山脚下将你捡回,是个缘,我们从此相遇,是个缘,彼此陪伴携手度过数十载,是缘,我喜欢你,是缘分结的果。”
言尘学着闻澈,装傻道:“缘分又不是树,怎么能结果?”
闻澈微微叹口气,道:“算了,和你说不清,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那我就上你,上到你承认为止。”
话罢,他毫不犹豫抽掉言尘束带,连带着最后的一层中衣一同扒掉,言尘意识到闻澈不对劲,刚想偏头躲开他,却被闻澈死死掐住下颌,被迫与他对视。
闻澈撩开言尘额间的头发,露出精致的脸庞,道:“哥,你真好看。”
察觉到他弯头,言尘一惊,斥道:“起……”
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呼吸交缠,寂静的房间传来呜咽声。
言尘睁着眼,能感受到湿露的睫毛轻刷在脸颊上,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又宛若微风拂面,很温柔,很酥痒。
可是闻澈很生气,吻的也很霸道、很凶,像发疯的狮子,恨不得把人拆了入腹。
两人都没多少接吻经验,一个只会横冲直撞,想把人据为己有,一个只会逆来顺受,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吻。
言尘支吾两声,口水顺着嘴角滑在脸上、枕头上,手指想脱离捆仙锁。
闻澈却死死压住他的手,不顾他的排斥、拒绝,只是下决心般服从自己的内心,癫狂,放肆、无礼。
言尘也气了,第一次被人扒光衣裳锁在床上,他何曾受过此等大辱,一口咬在闻澈舌尖上,他又怕真伤了闻澈,最终没敢使劲,舌尖并未被咬出血,但也破了几层皮。
闻澈这才松口,看见言尘有点凶,抬起手指贴在他脸颊上,明知故问道:“哥,生气了?”
言尘反问:“你半夜被人脱光了绑住,难道不会生气?”
闻澈一本正经道:“分人,如果是你,我自然不气 ,再说了,都是男的,脱光了又如何?我和你经常一起洗澡,又不是没见过。”
言尘和他讲不通,咽了咽口水,缓缓喘息道:“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行了……”
吗字还没说出口,言尘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闻澈脸色很红,身体很烫,纵使喝酒喝多了,也不会是这幅样子。
再加上闻澈疯言疯语、异常行为,言尘头脑嗡的一响,如同被雷劈了。
合欢水!
言尘质问道:“你用了合欢水?”
闻澈大方承认,点头道:“是啊!”
言尘斥道:“你知道这是何物吗?也敢乱用?你用它作甚?”
闻澈言简意赅道:“壮胆。”
言尘顿时火冒三丈,一时不知是怒还是该骂。
第一次见有人拿这玩意壮胆。
简直疯了,疯的彻底。
闻澈食指从言尘脸颊逐渐往下,他喝了酒,手指很热,言尘感觉那根手指就像一条能燃烧整片山的火苗,而他就是那座山,被炙热的火一点一点划过,无一放过。
言尘意识到不对劲,尽量将身体压的很低,试图避免和闻澈接触,可惜他躺在床上,再往下也是软成一团的被褥,他根本没有退路,突然有些急促道:“乖点,先解开!!!”
闻澈道:“你又想逃?”
不是想逃,而是言尘意识到,他对闻澈有了反应,他不想让闻澈发现 ,心一慌,言尘抬腿朝闻澈腹部踢去,闻澈一只手握住言尘脚腕。
偏头,在踝骨上落下一个咬痕,很红,就像闻澈专门给他打下的烙印。
闻澈死死捏住他的脚腕,道:“哥,你真气了?”
言尘道:“没有。”
闻澈道:“那你踹我作甚?”
言尘抿紧唇,总不能说对他起反应了?心中不好意思?
太羞耻了,他说不出口。
闻澈看着言尘,感觉他有些奇怪,脸怎么那么红?
目光顺着言尘的身体往下看,有点惊讶,道:“那个……哥,你好像……”
言尘打断道:“闭嘴,不准说出来。”
闻澈哦一声,心中有些开心,压下身子抱住言尘,右手顺着他身躯往下。
言尘浑身发颤,冷吸一口气,道:“起开!”
闻澈道:“我帮你。”
言尘脸色通红,道:“不用你帮,我自己也会。”
闻澈看着他,道:“你天天那么禁欲,自己做过?”
言尘咬住嘴,偏开头,低声道:“说的好像你多熟练似的。”
闻澈道:“哥,我别的不行,这方面的天赋,一流。”
言尘道:“是下流。”
闻澈没回答,捏住言尘额前沾满薄汗的乌发,放在指尖缠绕一圈后撩在耳后,露出一张俊美无暇的脸,他弯下腰,轻轻吻在言尘唇上。
不同往常。
那触感甚是温柔,缠绵,好像进入一处温柔乡,身上有一条毒蛇般的手四处游走,如同清风拂过山岗,飞雪落入尘间,酥痒难耐。
又宛若炙热的夏天下了一场琉璃般的小雨,洗去全部燥热、不安,言尘在这样的触碰中逐渐放松,不自觉发出淡淡的声音,婉转动听,像吟唱一首歌曲,在深沉的黑夜中更显悦耳。
言尘身子完全交代在闻澈手中,深深吸一口气,道:“如果现在停手,我权当今晚没有任何事发生。”
闻澈笑一声,道:“忘?怎么忘?做过的事会永远留在你心中,你确实可以假装今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抱了你,亲了你,帮你解决一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言尘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
闻澈眉心一折,道:“不是亲的。”
言尘道:“胜似亲的。”
闻澈没有回答,目光沉沉,岔开话题道:“哥,我从小就喊你哥,但你还记得我几岁后就不喊你哥了吗?”
言尘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思忖片刻后,如实道:“十二岁。”
闻澈继续问:“那你知道我为何不喊你哥吗?”
言尘道:“不知。”
闻澈凝望着言尘,眸中似乎蕴藏一团烈火,炙热,明亮,道:“因为有人说哥哥和弟弟不能成婚,但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爱人之间的喜欢,是一直一直要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成婚、想和你共度一生的喜欢,或许,从不喊你哥的那天,我就想了。 ”
言尘一时沉默,心中乱如麻,他懂闻澈,很执拗,甚至疯狂。
从小,只要有人靠近他,闻澈就不喜欢那个人,甚至会把人家吓唬走。
很多时候,言尘在想,闻澈变成这样,有很大一方面,是源于他。
言尘微微叹口气,道:“先帮我解开。”
闻澈道:“你会跑吗?”
言尘道:“不会。”
闻澈伸手,帮他解开。
那条捆仙锁,被他扔在桌子上。
言尘直直看着闻澈,忽而起身将他压在身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道:“想和我试试吗?”
闻澈尚未反应过来,愣道:“嗯?”
言尘没回答,伸手脱去闻澈唯一的中衣,扔在一旁。
随着衣裳脱落,闻澈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他心脏有好几道疤痕,一处处,一道道,有些已经淡了,有些触目惊心,最醒目的是当胸的一道剑伤,很长很长,已经结痂了。
言尘看着那道疤痕,呼吸一窒,心中痛若刀绞。
闻澈不知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但言尘记得,最深的一处是因为他,狰狞可怖,闻澈身上有很多伤,言尘心中也有很多伤,数年无法释怀。
闻澈察觉出言尘不对劲,皱了皱眉头,道:“哥,怎么了?”
言尘回神,道:“没什么。”
他低头,吻了吻那道疤痕,很虔诚,很温柔,不断地舔舐,亲吻。
闻澈浑身发麻,垂眸看见言尘脸色苍白,额头浸出不少冷汗,长久的相处,他一眼就看出他哥在害怕,却不懂他哥在怕什么。”
许久,言尘才抬起头,看着闻澈,反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闻澈一愣,道:“温柔,沉稳,勇敢,强大,孤傲,全都喜欢。”
言尘道:“你所了解的我并非全部的我,如果你喜欢的是如今的我,那将来你也会因为了解并非真实的我而抛弃我。”
闻澈斩钉截铁道:“不会的,我会永远陪你,保护你,喜欢你,爱你,我是撒过很多谎,但你相信我,我这次没有骗你,如果你觉得我不了解你,那我可以尝试了解全部的你,只要你说,我都信你。”
言尘叹了口气,从闻澈身上下来,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道:“太晚了,睡吧。”
话罢,他背对闻澈躺下,许久后,身侧的闻澈又死死贴过来,炙热的呼吸落在言尘脖颈,道:“哥…… ,我难受。”
言尘头脑一僵,回头时,才发现闻澈额头浸润一层薄汗,脸色泛红,呼吸更是紊乱。
终于明白,闻澈为何要给自己喝合欢水。
无论愿不愿意,言尘都得帮他。
窗外,漆黑一片,不知不觉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秋雨缠绵,打在砖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温热却愈发激烈,床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闻澈死死咬住嘴唇,口水汗水糊满一脸,头脑愈发昏沉,他记得的最后一个片段是言尘咬了一口他的唇,然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待他睡着后,言尘抱他去沐浴、更衣,换被褥。
雨下的越来越大,风呼呼刮着。
言尘右手撑头,隔着黑暗,看了他一会儿,很乏,却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天将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大雨连绵,雷鸣电闪,斜飞的雨珠打在窗柩上,震耳欲聋。
窗户紧紧关闭,屋内很黑,置身其中,只感觉天昏地暗。
言尘起床时,闻澈已经走了。
或许是无法面对他,又或许是无法面对自己。
两人都需要冷静。
言尘心中犹豫,是现在去找他,还是过几天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