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洲意看到热搜的时候,正好是词条刚登上热搜第一的时候。
从《OTB》结束之后,他和路弦一起约着出来吃过几顿饭。虽然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忙,见面的时间不过是一顿饭之后就各自继续回去工作,可是他仍能感觉到路弦是个真诚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他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娱乐圈待的日子几乎要占据整个人生的一半。被私生跟行程这种事不是没有碰见过,可是说到底他只是歌手,没有像爱豆那样,给粉丝造梦、喜欢的是他的人设。
甚至有些时候,刘洲意都能理解这些私生的脑回路。可是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违法就是违法。
虽然没见几次面,可是刘洲意和路弦的契合程度让他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路弦了。所以在看到热搜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给路弦去个电话。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孩子会一直把事情埋进心里的。
刘洲意也不确定在路弦心里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可以说真心话的存在,可是他还是拨出了这通电话。
不管路弦怎么想,我不做,我不舒服。
路弦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字体时,确实愣了好一会儿。
“喂?意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路弦不知道刘洲意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他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也不想刘洲意是因为看到了热搜才来问他,虽然他心里清楚,大抵就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情况?你碰到私生了?”
路弦深吸一口气。
“嗯。”
“你,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儿,别担心。我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
电话那头的刘洲意听起来很生气。
“小弦我知道你人好,你能合理化一切别人对你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别否定我,虽然我跟你认识时间不长,虽然每次聊天都是我输出你点头,但是我知道你的性格。”
路弦哑声笑了。刘洲意是个健谈的人,也正如他说的那样,每次他们聚餐,都是他自己在哪儿一直说话,有时候会带上周钦和他们俩一起,路弦就在他俩讲话甚至吵起来的时候坐在旁边笑着点头,偶尔制止一下两个人的冲突。
“意哥,谢谢你。”
“你谢我干什么?你这小孩儿,这话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
刘洲意的语气软了几分。
“咳,总而言之,这件事你没一点错。有的事儿咱们能预防,有的事儿咱们预防不了。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别人懂你什么呀,别人说两句你就当真了?我说的话夸你的话你是一点儿都不听...”
这话头一起,刘洲意就停不下来了,继续就这路弦不把自己的夸奖当真的话题絮絮叨叨着。
路弦也不反驳,也不接话。一开始还点点头嗯啊着应和两句,可刘洲意越说,他越没音儿了。
他坐在酒店的床上,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意哥。”
刘洲意听出了他带了点哭腔,着急起来。
“不是,路弦,小弦,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路弦紧紧咬着下唇,虽然刘洲意看不见,他还是拼命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的。
谢谢你,意哥。
刘洲意赶忙好声好气地劝了一阵儿,感觉路弦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挂断。
挂断电话,刘洲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说飞机上对电子产品的使用有一定限制,就算有人非要看看手机,又怎么会那么快地就把相关视频发送到网上?要知道,他们这趟的飞行时间不过两个小时,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多半的路程。短短的半个小时,在1nfinity出现在机场里的时候,词条已经登上世讯热搜榜的榜首了。
刘洲意在圈里这么多年,他不愿意揣测那些阴暗的意图,可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就会在你心头里扎根生芽,再也没办法拔除了。
可惜他和盛世里唯一认识的人就是陈晨,这家伙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歌的家伙,跟他打听这种事只能是白费功夫。
该怎么查呢?
路弦自认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是个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人。可是当他在后台看见舞台下等候的粉丝们,他内心里翻涌上来的想要退缩的情绪甚至强过了他第一次上台的时候。
本身就因为鸠占鹊巢而不怎么自信的他,在经历了回归后的非议和碰到私生之后,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不自在。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们这次是特别舞台,没有彩排。而他在后台小唱一下想找找感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第二段副歌的高音唱不上去了。
《New world》的概念是神话风,mv拍摄时为了配合概念,路弦漂了浅金色的头发。一个月过去,路弦黑色的发根长出来了,漂过的金色也褪了点颜色,造型师干脆又给他染回了黑色。再加上路弦最近因为死亡形成而瘦没了的脸颊肉,和为了符合概念和演出场所而配备的白色服装,路弦现在看起来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堕天使。
脸色惨白,偏生发色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来。
路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道:
“等下上台可千万不要吓到小朋友啊。”
事实证明,状态差的时候,干什么都不顺心。
路弦再一次走位错误时,赵一淞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他应该在的位置。到了于偌邻一个人的part时,赵一淞趁着两秒的间隙,拉住路弦,用眼神提醒他打起精神。
可是路弦做不到。
他能忽视长期缺觉带来的神经性头痛,能忽视过度用嗓带来的咽喉肿痛,甚至能不顾前几天受伤的腰,可他没办法忽视台下炽热的眼神。
曾经这是激励他向前走的引线,现在却是凝视着他的监控摄像。
路弦的精神紧绷,直到他不出所料地,在第二段副歌的时候破音,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了。
好在李习清一直都关注着路弦的状态,看他不对劲的时候,用自己的和音掩盖过去了,让观众们并没有感受到突兀之处。
可一直到舞台结束,路弦都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
更糟糕的是,路弦在后台卸下收音装备时下意识的点开世讯,发现目前和#路弦 私生#并列的词条是#路弦 破音#。
工作人员看到水珠时,根本没把它和路弦哭了这件事联系起来。直到她直起身,看看路弦低着头不住地抽噎时,才发现路弦的不对劲。
紧接着就是各种人看过来的目光、成员们询问的话语、还有宋灵匆匆赶过来,带着他坐上保姆车离开。
“路弦,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回归的事情不用担心,成员们会解决的。”
宋灵离开宿舍的时候没忘记带走路弦从心理医生哪儿得到的诊断单。
舞台恐惧症。
路弦并不熟悉这五个字,所以他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他以为自己只是焦虑,只是有点不自信而已。
原来是病了吗?
路弦甚至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没勇气打开任何一个社交媒体,他生怕看见人们对他的评论,甚至是粉丝们对他的关心。
路弦有点想逃跑,他想回去了,他不想再让这么多人知道他,他不想活在聚光灯下了。
路弦喝尽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和刘洲意说着。
刘洲意已经喝的有点醉了。他把自己挂在单人沙发上,头悬空,就这样愣愣的看着房顶的水晶吊灯。
“别放弃,别放弃。”
刘洲意嘴里喃喃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路弦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周钦是桌上三个人里酒量最好的一个。他把三个人空了的酒杯续满,一把甩开想扑过来抱他的刘洲意,就这么看着他三十好几的舅在地摊上扭曲。
懒得管。
周钦把倒满的酒杯挪到路弦跟前。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但是不油,听起来像世界上最好的跑车在你踩油门发动引擎时的感觉,又爽又不真实。
“弦哥,你酒量可以啊。”
“不行不行,我已经要不行了。”
路弦没骗他,自己的头已经晕晕乎乎。他也想像刘洲意那样干脆一头倒在地毯上睡了得了,可他莫名其妙的小洁癖和爱豆病告诉他不能那样做,所以他只能强撑着胀痛的脑袋乖乖坐在沙发上。
“别谦虚啊弦哥,我看你酒量真不错,能陪我喝到现在的人很少。”
路弦笑了笑,其实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夸奖。一个是他认为酒量好没什么好值得夸赞的,再一个是因为他觉得周钦夸他只是觉得他可怜,觉得他是病人,需要听点好话。
“你不用说这些,不用宽慰我,我没事。”
路弦摆摆手,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弦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不好吗?”
“我...”
周钦不等路弦答话,直接就打断了他。
“你没背景,不怕吃苦,挤进了出道位并且顺利出道,你遭遇那么多冷眼和不公平对待可是从来没放弃过,你帮我舅在节目里拿了第二名,你为团体制作歌曲,你凭借自己拿下了ost,争取到个人的资源,你不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路弦不接话。他杯子里已经空了,周钦也没有主动给他续上的意思。他有点醉,感觉周钦说话有点凶,所以也不敢主动开口说再来点酒,就这样低着头扣手。
“不是我做的,我一点都不厉害。”
周钦没听懂他的话,只觉得他是在说气话。
“行行行,我们就当从现在开始,你从头再来。可是你身边这些朋友呢?如果不是你这个人好,我和我舅怎么会拿你当真朋友。如果不是你这个人能力强,陈制作怎么会对你写的《real》赞不绝口?”
是的,在mini3发行的时候,陈晨就只对路弦写的主唱line收录曲《real》点评,并且发送在世讯上。
只是他没什么粉丝关注而已,而且那时候其他热搜太多,根本不给他机会。
路弦假装听不见,伸手拿过酒瓶,给自己斟满。
周钦拦了一下没拦住,索性也懒得管了。
“弦哥,别放弃,我们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