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你们这帮废物!枉老子花这么多钱供着你们,到头连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抓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啊!——”
震怒粗鲁连哼带喘得叫骂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偌大的富饶厅堂砸的狗血淋头。
在这富丽堂皇堪比皇宫的厅堂之上,坐着一位看似康健实则虚浮无比的年轻人,他面容尚可,本也勉强算是个翩翩公子,却因那眼下青黑的眼圈和面上狰狞的神情,显得可恨无比。
而在他之下,是一排跪地垂首的黑衣护卫,他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忍受着这些本不属于他们的窝囊气。
终于在这可恨的富家少爷骂的更难听的时候,有一个稍年轻些的护卫轻轻地开了口,辩解道:
“少主、老爷之前只让我们守着您的安全……”
然而他话还没说,一枚看着便金贵不凡的白玉杯盏咻地便砸落在他的额角上,接着是那更为难听激烈的咒骂。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留着你们的贱命有什么用,当初就该让你们都死在那粪坑里,当霞府的肥料!”
“少爷说的是,”
眼看那被砸中额角的小护卫头上开始汩汩地冒血,跪在最前面的领头护卫抬头迎面对上这疯狗一般的少爷,极尽卑躬地说道,
“少爷说的是,我们兄弟受霞府的救命之恩,本该就是霞府的大人们的狗。”
他这这番自称为狗的言论倒是让少爷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于是少爷挑挑眉,似乎想试试他的狗听不听话。
“霍风,你倒是识趣。只是做狗,鼻子要足够灵敏啊,你那毒镖全扔出来,怎么连一片衣角的影子也留不下来!平日里就数你功夫最高,净会吹牛你们那过时的牛,霍家怎么灭门的,你爹是怎么一个头一个头磕下你的命的,你可千万别忘了……”
“你爹是霞府一辈子的狗,你也是。”
“别给我耍什么畜生的心眼子。”
饶是其他人平日里被骂的再多再能忍,此刻听到霞蔼的这番话也不禁巑紧了拳头,为带头领罪的霍风感到愤怒。
可霍风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一般,毫无表示,只是垂下头仿佛真的狗一般接受任何来自主人的羞辱唾骂。
“欸,霍风,“兴许是这无动于衷的狗过分无趣,这坏心眼的少爷又开始往人家的另一处伤疤上挠,“我记得,你娘红凤,当初就是被你们家那独门暗器迷了眼,才跟你爹……”
“孽畜 !休在那处口出狂言!给我滚下来!”
霞蔼话还没说,门外便传来如轰雷一般的雷霆之声,骤然劈开了厅堂的黄金门,霞蔼闻此声如同老鼠见了猫,哧溜一下便从主位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随后立马带着三分谄媚七分畏惧地朝大步流星跨门而入的人讨好道,
“爹……您不是进宫述职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才还出言不逊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猖狂富少此刻顿时如同一只畏畏缩缩的小老鼠,夹着尾巴在他爹面前抖个不停,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爹一脚给他不知干到哪去。
“混账东西——”大步流星跨进屋来的霞老爷满面怒容,身后除了跟着的一众仆从,还有一位面容稍稚嫩的少女,在离他身后侧三步左右的位置,不卑不亢地跟着。
霞少爷使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爹却还是指着他鼻子将他一顿痛骂。
“之前你干的那些混帐事好不容易压下来,你今天又给我发什么疯!当街杀人,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吗?!要是出事了我该如何向圣上交代?下次再犯浑,以后霞府就让霞洛来继承,你给我滚出御洲城。”
话说此处,霞蔼将头埋地更深更深,可他低头认错之时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跟在霞老爷身边瘦削淡稚嫩的少女,眼神里藏不住的憎恶。
他爹霞成恨铁不成钢,怪自己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废物东西,偏偏这又是他们霞府唯一的男丁,偏偏这男丁浑身上下就是没长脑子,聪明全给了他那个庶出的妹妹。
“蠢货。”思及此处,霞老爷是痛首疾心,刚坐上主位顺了一口去,结果低头看着满地乌泱泱跪着的死士护卫,一口气又窜上了脑袋。
“这些死士,都是从我身边调过去的精锐,目的就是保护你周全,你平日里让他们陪着你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现在又被你教去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事,你看看你哪里有半分未来家主的影子?”
“若不是你是嫡出,论文韬武略,你哪一样比得过你妹妹?!”
说罢,霞老爷气极无奈,闭目转头,不愿意再看他那废物儿子。
“爹……”
“别叫我爹……”
霞蔼噤声不敢再说话了,看着他爹那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陡然知道最终老爹还是会帮自己收拾烂摊子,但他还是不敢多言,怕再惹他爹恼火,自己又要关在府里,怎么能出去潇洒快活。
霞老爷气的痛风发作,不再骂人,而霞少爷也噤声,底下一排排死士更是连呼吸都听不着,就在这一片凝重又沉默的氛围中,一双柔软素净的手突然贴上霞成的额侧,接着开始轻柔地按摩起穴位,霞成的头痛得到了这温香暖玉的安抚,脸上恼火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爹,”一道轻柔的女声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那女生听着柔和沉静,如同春风一般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兄长并非是冲动之举,那女子当街砍断了他的黄金剑,那黄金剑乃是霞府倾心打造的贵重之物,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抚了霞府的面子,兄长虽是粗暴了一些,根本倒也是为了咱们霞府。
“对对对!妹妹说的对,我自是为了我们霞府的面子,还是妹妹懂我!”霞蔼面上跟狗尾巴草似地赶忙附和着霞洛的话,心里暗自高傲道算这庶出的贱婢有眼色,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再说那女子也没事,此事被涉及的百姓我也已派人安抚,圣上那边该打点的也已经打点好,爹何须气坏了自己身子。”
霞洛的声音动听,手法精准柔和,话语也娓娓道来,霞成听了气便消下去不少。他睁开眼,转过头,语气无奈地对霞洛说,
“还是我的落儿聪慧,让我安心,不想那孽子。”
霞洛微微低下头接受霞成的夸赞,手上的动作依旧。
“可惜啊,”霞成突然话锋一转,
“你是女儿身,还是庶出。”
“终究是无法托付。”
霞成的语气可惜,神色无奈,看着霞洛的眼神却始终冷淡,不像他怒斥霞成一般充满了情绪。而霞洛也顺从着如此关爱她的父亲,温顺地应下。
而跪在地上的霞蔼听到这一番话,在心里得意暗讽,纵然她霞洛再有本事,终究还是不如他。
贱婢之子,有何所惧。
斜阳落下,星月渐亮。
正当客栈伙计准备关上最后一板门板时,一道清脆之声响起,像是某种铃铛器乐,紧接着伙计眼前白影一闪,一双苍白纤细的手便已经牢牢抓在门板上。
伙计雯时吓得不轻,以为半夜闹鬼了,手里的烛火也差点飞出去,烛光晃动间,他看见一张冰白的脸。
柔和的烛火缓缓映照出那冰白的脸上艳丽的五官,最终落在那双冷淡而又疏离的眼中。
那如墨一般深邃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扎根着无数的寒冰,叫人不敢对视。
“请问店家,是否还有客房?”
“有、还有……”
伙计看清是人后,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将门板重新拆下,将今日最后的客人迎了进来。
“劳烦店家再帮我准备一盆热水和两条干净的帕子送上去。”
那女子总算是进了店,一袭青衫白裙,影影绰绰,叫人恍若间分不清她是人还是魂。
待那女子上了楼,伙计才如梦初醒般醒来。
终于有一处落脚,翌月遥坐上床榻便开始修练,却不知为何,最近的修为总是如同堵塞一般,卡在一处不上不下,始终无法突破。
她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知是强行借天之力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她心里开始有了什么东西变了。
成仙,真的值得吗。
咚咚咚,几声急促的敲响声隔着窗户传来,翌月遥甚至没有睁眼,一挥手边将那关的严实的窗户打开来,紧接着猝不及防窗户开了的女子便扑通一声掉在屋内。
“哎呀疼疼疼!!!!”
摔在地上的人一连发出好几声痛呼。
翌月遥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那在地上起不来干脆躺着看她地骂女子,
“梁姑娘,我说过了,莫要再跟着我。”
“别啊仙女姐姐——”小姑娘不知从哪学来的一身赖皮本事,“我说啦你今天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呢!”
粱姒儿一张脸笑得跟花一样灿烂,她笑得越开心,翌月遥便月痛疼无奈,
或许也有这个难缠的小Y头的功劳,她没有办法静心突破。
“仙女姐姐~”
“唤我翌月遥便可。”
“好啊仙女姐姐~”
翌月遥的眉头不受控制地弹了一下,无奈极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她前两天救下粱姒儿,这人就跟鬼魂一样阴魂不散,偏偏她还不是鬼魂,自己也没有办法对付她。
于是粱姒儿就这么形影不离地纠缠了她两天,好不容易刚才路上遇到有人需要帮忙,翌月遥趁机将她甩开,粱姒儿却又将她寻了回去。
“梁姑娘,”
“我在,姐姐~”
翌月遥终是没办法,再一次对她开口道,
“我早已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粱姒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到翌月遥面前,弯下腰,神色带着几分少年恣意和倨傲,对着翌月遥那张冷冰冰的脸道,
“如何道不同?成仙之人也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