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赶着最早的航班回来的，一路上周池望着睡梦中的唐幼，垂下眼眸，小姑娘即使睡着了，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周池想到在登机前，唐幼和他说的话。

唐幼：“周池，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迎刃而解的。不要放弃自己，不必担心我，我不是娇贵的海棠，也不是纤弱的菟丝，我不必养在温室，也不必攀附你。我想让你明白，我与你同样是一棵树，我合该与你并肩。”

“参不了赛只是一时的，现在舆论压力会很大，不要去看，等过段时间这件事就会被淡忘。是金子总会发光，更何况你是行业里不可缺的人才。周池，不要悄悄退学。”

“这是命令。”

周池的笑容渐渐淡了。

女孩说的郑重，脸上的担心和自责根本掩盖不住。唐幼威胁他说：“如果你想娶我，现在就要听我的话，不听话，我就偷偷给你扣分。”

男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尤其是心气正高的年纪。

可周池听完却笑了出来，不是在笑唐幼想的太理想，而是觉得有人管着自己的感觉真好。他笑着答应，唐幼还不放心，要他拉勾。

周池无奈，：“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了勾就做了保障，唐幼这才放心下来。周池轻轻捋开唐幼的碎发，将毯子掖好，确认女孩熟睡他才敢小声说话。

“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都怪我自己害你担心。”

周池嗓音低低的，满是不忍，睡梦中的唐幼仍然蹙着眉，周池想要帮她捋一捋，却发现眉头皱的像座小山。他慢慢靠近唐幼，一手抚上女孩柔软的脸颊，轻轻摩挲。

随即他又笑起来。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抱歉。”

周池一晚上没睡，直到第二天凌晨几人分别回到家中。唐幼帮着周池收拾家，准备去学校上学，周池揽过她的小手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周池：“喝完我们去学校。”

两人已经高二下半学期了，因为周池比赛的事情已经耽误好几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唐幼喝完牛奶又上去穿校服，再下来的时候，周池也穿带好了，他看起来很憔悴。

看起来真的很累。

唐幼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周池，周池当时正在想着别的事情，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他怔住了，唐幼越抱越紧，以为是幻觉但旁边人的体温却格外真实。

“怎么了？”

周池也抱紧唐幼，下巴轻轻抵着唐幼的脑袋，轻声问道。怀里的人拱着他身体，头埋进胸膛不说话。

唐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说：“好。”

*

到教室路很短，但一路上唐幼都无比煎熬，两人走在路上，同学们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周池，还窃窃私语。周池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唐幼，走的快了些，给人一前一后的错觉。

唐幼鼻酸。

周池，你怕我在意是吗。

唐幼又怎么会不明白周池这一动作的意义，他不想让她再感受到这种恶意，所以走在她的前面。

周池若无其事走着，突然一只温软的手牵住他，是唐幼的手。周池低头试图挣脱，唐幼却越拽越紧，同学们有的看见这一幕惊呼，周池警告唐幼：“唐幼，撒开。”

“不要。”

“被老师看到会影响到你。”

唐幼不在乎：“我巴不得告诉他们，我和你在一起了。”

学校里谈恋爱的其实也有，不过碍于老师领导查的严，小情侣几乎都是背着人谈。像唐幼这种好学生，居然敢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握住“出事人”周池的手，且大声承认自己谈恋爱了的，属实是唯一一个。

唐幼紧握着周池的手，穿过稀稀疏疏的人群，她走在前面，他紧跟着。周池其实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众人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周池明显感觉到唐幼的不安。他不想让别人觉得唐幼半点不好，所以才像不认识一样走在前面，毕竟大头拿下，谁会关注后面那个呢？

他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女孩的背影，好像有她在，就像是有无限保护，流言蜚语都打不到他了。

唐幼要比周池更在乎周池。

进到教室，同班同学都愣住了抬头一看两人手握着，不知道内情的同学吓了一跳。祝京遥傻眼了：“我天哪？！！！”

祝京遥此刻正在擦黑板，她连忙下台阶，让大家自己低头看书。又小声问他俩：“你俩不上了？！”

“上啊，”唐幼坦诚。

祝京遥：“你俩不会从进校一直牵着手进来的吧？”

唐幼：“是啊。”

祝京遥伸大拇指表示牛批。

周池站在后面表情并不好看，他刚打算推着唐幼回座位，就有人喊唐幼去梁家闻老师办公室。

等到唐幼再回来，周池已经不在了。祝京遥和何卅东一直在敷衍她，碍于老师上课一直喊唐幼回答问题，唐幼根本没机会问。下了课，唐幼又被喊去班主任办公室，连个喝水时间都不给，就像是故意支开她一样。

老班像是故意掐着时间训话，直到最后让她回去发资料，她拿着一摞习题回去，直到快进班，听见有人说：“啊？！真退学了？”

“好可惜。”

唐幼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走到那个同学身边急切询问：“誰退学了？”

“周池。”

？！

唐幼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样，呆滞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唐幼又问：“学校强制他退学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同学：“刚才吧，我去校长办公室拿资料看见了，是他自愿退学的，校长还劝来着。”

自愿退学？

唐幼简直不敢相信。

她把东西随便塞给某个同学，就往校长办公室跑去。祝京遥和何卅东正想着如何拦住唐幼，发现要跑操了人还没回来，祝京遥正准备去学校寻，被通知今天下雨大课间在班自习。

另一边唐幼并没有堵到退学的周池，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胡思乱想。

他不会已经走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他答应过我了。

不会退学的。

唐幼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只见校长和梁家闻站在一起正在谈话，梁家闻神色紧张，明显为了周池的事情来。不等唐幼开口，他先抢下话：“校长，我会尽力再劝劝他，可我觉得概率不是很大。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在发消息给我，我也劝了，不管用。这个孩子自尊心强，更说一不二。”

梁家闻说的明白，不仅仅在给校长说，更是在说给唐幼听。

唐幼傻了。周池一直就没打算听她的，而是选择骗了她，那么早上这么多人在拖延时间也是周池的意思了。

梁家闻带着唐幼出去，他解释：“给你看聊天记录。”

唐幼麻木的翻阅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她翻阅的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完了内容。她把手机还给梁家闻，梁家闻劝导着唐幼，可唐幼此刻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脑海里不断浮现聊天记录，越想越心酸。

周池：梁叔叔，我不能拿她的前途去赌，她既然把自己交给了我，我就要负责。事情迫在眉急，麻烦你在事情办成之前不要告诉她，一个人的时候费用很大了，更何况我现在属于没有稳定的工作，养活不了唐幼。

周池：唐幼的成绩很好，她也一直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如果非要做出选择，我可以等她考上大学稳定下来，我再参加考试。

梁家闻：周池，你知道你退学意味着什么吗？你才18岁，你就要进社会了，考不上大学，别人怎么看你？

周池：没关系的，比别人晚我不在意，这就是个名头。

梁家闻：那唐幼呢？以她的优异成绩，只要她保持下去就是清北，到时候她还会瞧得起你这个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小伙子吗？人是会变的，周池。

周池几乎是不假思索发了条语音，他声音平静且坚定：“如果她到时候功成名就不要我了，只能说是我不够努力，她值得最好的。”

唐幼真的要崩溃了，她突然掉头往回跑，不顾一切。

直到到班门口，她看见周池在收拾东西，同学们偷偷地看着，小声地议论着。祝京遥看不下去拍了桌子：“能不能安静点做题？这么想看，要不然你们站跟前看去？”

这中间有个看不惯周池的手嚷嚷道：“咋了？他被学校退学我们新鲜的没见过，不能看看？”

何卅东骂他，：“关你屁事，你踏马给老子闭嘴。”

“你……”

祝京遥：“董秦，你要是再说话，我就请你去办公室喝茶。”

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桌子上放着退学通知书，名字也签好了，即刻生效。何卅东忙着帮周池收拾东西，全然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唐幼，他叹气：“兄弟，真的退学啊？小同桌回来你咋解释啊？”

周池动作一顿，不作声。

其实他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何卅东：“你都跟人家拉勾了，还把人家骗了。要是因为这件事她以后不信任你了，你可咋办？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多亏啊。”

“我对不起她。”

周池昨天在和唐幼拉勾的时候，内心想的他却是希望这次承诺不作数。他没办法答应唐幼这次的要求，哪怕是早上唐幼反常，他知道，她其实感受到了。

周池东西不多，一个书包就装满了，他把买好的早餐放在唐幼的安全座位上，准备离开。刚回头，就看见唐幼站在门口，红着眼。

他心虚的低下头，慢慢走到唐幼的对面。走廊里，沉重的气氛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良久，周池开口：“抱歉。”

“你在和谁道歉？”

唐幼轻声问。

“和我？还是和你自己？”

“是在抱歉和我失约吗？周池，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周池背着手不回答，不敢离唐幼很近，再过一会他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迈出学校大门那步开始算，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唐幼抿唇：“……沉吗？”

在说这话的同时，她掉了眼泪，唐幼眉间几乎皱成小山丘，心疼的泪顺着眼角留下，嘴瘪成一条线。不敢直视对面人的目光，低下头。

周池知道她在问什么：“不沉，不觉得沉。”

得到答案的唐幼哭的更狠，周池自责地抚上唐幼的脸替她擦眼泪。

唐幼，我不后悔。

只是抱歉，答应不会再让你哭的，可总还是害你白白掉眼泪。

周池安慰她：“去上课吧，等我接你放学回家好不好？”

唐幼锤了他一下：“明明是你退学了，为什么我比你还难受？周池，你个大骗子，我讨厌你。”

唐幼还想再试一试：“我们年纪一样大，我们年纪一样大的。我……我也可以去兼职，我们把花销降到最低，减少对我不必要开销。可以让你上学的，……”

“不……唐幼……”他绝不接受唐幼任何的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可以的！……你成绩不差的，周池，这相当于把你毁了。”

唐幼急到跺脚，周池不肯让步她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直到最后快走的时候，他听到一句低声的、哽咽的。

“周池，想想你自己好吗？”

“下次一定。”

让周池选，唐幼和他的前途，周池会毫不犹豫选唐幼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