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一中对面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在夜色里闪烁变幻。
明语沿着学校的围墙栏杆，推着自行车若有所思，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变短、又拉长……
“语哥，这儿呢！”韩方海在栏杆里的阴影处跟明语招手，待明语走近了，他又说：“语哥，你这次有点迟啊！我在这儿都望眼欲穿了。”
“夸张，不就比往常迟了十来分钟吗？”明语把门禁卡递给韩方海，踩着围墙跳到了里面。
“谢了！”明语拍拍韩方海的肩膀。
“语哥，你有必要每次都这么客气吗？”韩方海撇撇嘴，“走啦，明天见。”
明语回到宿舍冲了个澡，正准备吹头发，敲门声再次响起，“语哥语哥，麦冬回来了吗？”
“第几次了？你烦不烦？”明语用毛巾揉着湿发去开了门，根本不看身后的凌泉，继续回卫生间吹头发。
待明语完事了出来，凌泉又不见了，明语躺到床上拿起漫画书。
不过几分钟，凌泉又出现了。
“咋还没回来？”
“你直接把俩宿舍门都开着得了。”明语不耐烦地提出可行建议。
“这不是怕你和玄哥感冒吗，你以为我不想啊？”凌泉眼巴巴地等着明语表扬他体贴周到。
明语扫一眼穿着单睡衣的凌泉:“我更担心你感冒了！”
“你就不想知道麦冬去会的佳人是谁吗？”凌泉凑到明语的床边。
“不想知道。”明语继续翻漫画书。
“我知道啊，我告诉你。”凌泉根本不管明语的意愿。
“你跟踪他啦？小心他知道了揍你！”明语放下漫画书，下床去倒水喝。
凌泉靠着床背，肆无忌惮:“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能知道？”
“我可不能保证我不说。”明语剑眉一挑，饮下一口水。
“语哥～，麦冬去会的佳人是个男生！”凌泉从床上跳起来。
“男生？”明语垂眸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波，故作镇定道：“那怎么了？”
“佳人啊，怎么能是男生？你没看到，那个男生娘里娘气的，还对麦冬拉拉扯扯，麦冬居然没动粗！”凌泉为显得生动形象，特意凑到明语跟前，抓住明语的胳膊，“像这样，这样。”
“所以呢？你当时什么感觉？”明语盯着凌泉的眼睛。
“我？我……当然是担心麦冬太善良，又没有经验，怕他打发不干净这种人啊。”凌泉说的是真心话。
“你放心吧，他再怎么也比你有经验。”明语放下杯子，又躺回去，拿起漫画书。
“语哥，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没被男生纠缠过，可是作为我们的语哥哥，你得给麦冬出出辙啊。”
明语最怕听到凌泉叫他语哥哥，头顶都发麻。
“你小子，原来是打我的主意呢？”明语做了个拿书砸凌泉的假动作。
凌泉赶紧跑到门口，一只手放上门把，“嘿嘿，可别告诉麦冬我跟踪他了啊，不然我就天天替你去约秋南里吃饭！”
“你敢！”这回漫画书真砸出去了。
凌泉机灵地一侧身，“没砸到！语哥～不行了啊～”正得意的凌泉一开门，刚巧不巧撞进一个人怀里。
“你又惹语哥？”麦冬把凌泉扶正，捡起漫画书。
“你还知道回来！”凌泉推开麦冬，大步跨进对面宿舍，然后留下“砰”的一声门响。
“他怎么了？”麦冬把漫画书递给明语。
“嗯～可能是吃醋了吧。”明语装作不经意地说。
“吃谁的醋了？那个苏苏有喜欢的人了？”麦冬拿起暖壶往杯子里倒热水。
“怎么又出来个苏苏？你俩这都什么鬼？”明语头很大，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乱七八糟的，不管了，睡觉！”
麦冬咕咚咽了一口水，一双卧蚕眉紧紧皱起，“除了苏苏，还有别人？”
“两个傻冒！”明语对着墙轻轻骂了一声。
次日六点，凌泉打着哈欠走出宿舍。
“没睡好？”麦冬在宿舍门口整装待发。
“还不是因为你！啊～哈～”凌泉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梦到我扁了你一夜？”麦冬勾起嘴角。
“嘁，你才去做梦吧！”凌泉嘟起嘴。
“这个白痴，请给你玄哥让道。”明语越过麦冬，对凌泉说。
凌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门口三步跨栏似的一气呵成，跳到麦冬背上，嚷嚷道：“不对不对，你做梦也不能打我！”
“下来！”
“不下！”
“下来！”
“……不下！”
“好话不说第三遍！”
“下下下！”
……
明语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问华玄英：“凌泉早上没照镜子？”他同情凌泉，按理说顶着那么深两个黑眼圈凌泉是不会出来见人的。
“好像也没洗脸，没刷牙，没梳头，是不是都看不出来？”华玄英见怪不怪继续往前走。
明语停下来扭头看了一眼凌泉，“咦~他还有这习惯？”
“也不经常，记得上次是跟那谁——”华玄英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就继续说，“我记不住名字了，总之就是他跟那人表白被拒之后，连续两天都那样，不过没有黑眼圈。”
“他昨天一宿没睡？”明语问道，拉住了华玄英。
华玄英不情愿地停住脚步，道:“我睡着了，我怎么知道？”
不料这时明语突然蹲下，认真系起了华玄英左脚松开的鞋带。
路过的同学投来侧目，华玄英不自在地说：“我都多大了，你说一声就好。”
“好了！”明语给华玄英系鞋带纯粹是条件反射，根本没在意，他站起来，继续关心凌泉的黑眼圈：“我看凌泉那样子肯定是一宿没睡。”
过了会儿，明语凌泉麦冬一进教室，就有人开始起哄了。
“哇～凌泉，你昨晚打怪去了？”凌泉不出明语意料地引起了众同学的围观。
“怎么了？都盯着我干嘛？去去去！”凌泉没好气地推开包围圈。
“呶，自己看！”刘百薇用一把小化妆镜对准凌泉的脸。
“啊～麦冬你个混蛋，不告诉我！”凌泉大叫着，跑到自己的座位后立马就扑到课桌上，把头埋进胳膊里，嘴里不断嘟囔着:“我要补觉！补觉～”
麦冬双手一摊，很无辜：“谁知道你今天没照镜子？”
凌泉这一闹剧刚过，楚辞就进来了。
“楚辞，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呢！”刘百薇拿上练习册追到楚辞跟前，“昨天有道题一直没搞懂，你给我讲讲呗！”
楚辞把书包放进桌兜，拿出文具袋，“好啊，哪道题？”
“就这道，第七题。”刘百薇双肘撑在楚辞的课桌上，笑得甜腻。
题讲到一半，楚辞的中性笔不下水了，他翻翻笔袋，才想起昨晚做卷子前，已经把最后一只笔芯装进笔套里了。
“我去拿笔。”刘百薇说。
“没关系，还有自动笔。”楚辞翻出了自动笔，继续讲题。
由于凌泉趴着，明语对左边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笔芯多，给你两只。”听完楚辞讲题后，刘百薇拿来两只花花绿绿的笔芯放在楚辞的课桌上。
“不用了。”虽然装进笔套里啥都看不见，可是这满满的少女风格，楚辞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你用着吧，以后还要经常跟你请教呢！”刘百薇害羞地偷瞄一眼楚辞，回座位去了。
楚辞看着那两只笔芯，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我跟你换！”明语不知何时已站在楚辞边上，他把自己的两只笔芯放到楚辞文具袋里，拿走刘百薇那两只花花绿绿的。
“你喜欢这种的？”楚辞抬头问明语。
“我不喜欢啊，但他喜欢。”明语指指趴在课桌上可能已经进入梦乡的凌泉。
明语刚在座位上坐下，麦冬就好奇地问：“语哥，你说凌泉喜欢什么？”
“喜欢你。”
麦冬的脸嗖地一下就红了。
“叮铃铃～”
“瞎说什么！”上课了，麦冬僵硬地转过身坐好。
楚辞听讲很认真。楚辞一上午都用的自动笔。
明语看在眼里，愁在心上，楚辞对他的戒备心还是很重，昨天那顿午饭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从小明语就不擅长讨好别人，可他现在是真心想讨好楚辞，他想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心中隐藏已久的愧疚吧，这四年多来，每次看到胖小孩他都会想起楚词。
明语摸着自己的眉毛，眼神落在楚辞的侧脸上，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他怎么会瘦成这样？”午阳在楚辞的周身修饰了一圈光晕，明语伸出左手，比量楚辞的下颌线，“120度。”
楚辞察觉到了，两只眼珠先转到最右边，确定明语在看他，然后一点一点偏头。
“……”
目光交汇。
明语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叮铃铃～”
“放学啦！”凌泉猛地抬起头。
明语的手被撞飞，“我擦！我……你铁头啊！”明语强忍住骂脏话的冲动，他疼得感觉自己的指关节都要被撞碎了。
“你干嘛呢语哥？”凌泉摸摸头，不明所以。
“一到放学你就这么机灵？”明语揉着自己的左手，“我怀疑你根本没睡着！”
“语哥明智！就是没睡着，啊～我失眠了，怎么办？”凌泉捶桌痛呼。
“凌泉！我还没说放学呢，睡了一节课都没稀得说你，这会儿你倒欢腾了？”生物老师是个丰满的中年女人，她只是代课，从没兴趣当班主任，平时对学生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只是瞪了凌泉一眼，然后收拾了讲桌，说了句“下课！”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