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小乐和易予送回孤儿院再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大雨过后的地面还是湿漉漉。江识走在外侧,防止路过的车辆溅脏了沈知许。来到斑马线时正好是红灯,街边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江识回头一瞥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小步,再往沈知许的方向挪了一下微微歪了脑袋,恰逢沈知许侧首抬眸。江识瞳孔微缩心跳加速,他看见影子里的那人似吻上了自己的额头。
“江识同学,你怎么了?”沈知许视线落在他发红的耳间及脸颊上。
江识莫名一慌,回过头来挡了视线却发觉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空间仅能容下一个拳头。
江识第一次这样仔细去看眼前人。他皮肤很白,像温热的牛奶像水煮的蛋白,让人看了很想戳一戳触感是不是真如看起来那样软嫰。他的眼睛很好看,笑起来眼睛像天上的弯月里面似藏了星星。他说话时总是温温和和,如人间暖阳。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唇色总是过于苍白,只在偶尔咳嗽几声后才有些许血色。
江识总是能明白为什么学校里有那么多人给沈学长送情书了。沈知许他,是真的很好看。不是男生那种阳光朝气的好看,也不是女生那种美丽漂亮的好看。江识形容不出来,只知道是那种让人越看越是心跳加速的好看。是那种想把他藏起来,只想私心地让他所有的温暖都独属于自己。
顾白说学校里除了女生外,也曾有其他学弟给沈学长送过情书,而且还不止一个。
当时沈知许好像很认真地和对方说:“抱歉,我是直的。”
只不过那也架不住依旧有学弟前赴后继给他送情书就是了。
顾白说,同年级有个嫉妒沈知许的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白瞎了这样一张男女通吃的脸,却是个四大皆空的。
江识看着眼前人发呆,就连沈知许什么时候将手覆在自己额头的都不知道。
“我就说要带你去医院的。江识同学,你脸有些烫。”直到沈知许的声音将他神绪拉了回来,他像是触电般往后弹了一下。
“我真的没事。”他抬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不自然开口:“学长。绿灯了,我们过对面吧。”
“好。”沈知许走在他前面。心里则是想着对面转弯几分钟有个医院,一会儿先带江识去看看,要确认真的没事他才能放心。
他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江识的声音。
“沈知许,小心。”
江识的惊喊声在身后响起,下一秒沈知许感受到有人从后面扑上来抱着他往斑马线的另一边滚去。由于力度太猛,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沈知许的脑袋磕到身后之人的下巴,滚动的两人才停了下来。他呼吸一滞,明白必定是抱着自己的人撞到了什么东西。
停下来的那一刻,沈知许立即起身回头,此时的江识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他脑袋后面的石阶,染了血!
“……江识!!!”
向来温和的声音此刻竟止不住地颤抖,他爬上前将江识半抱在怀中,触碰过他后脑勺的手传来湿黏感。沈知许低眸一看,鲜红的血色刺痛了他双眼,这一刻他恐慌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知许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触摸口袋拿出手机。可已经拿在手上的手机却因为手指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出那个电话,他呼吸已经被打乱,干脆把手机扔掉抱起江识就往不远处的医院跑。
现场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打报警电话是因为这起事故起因是两人在过马路时,江识看到远处明显超速了的车正朝着沈知许的方向直直开过来。好在他反应迅速将沈知许扑倒,那轿车超速开过斑马线直接撞上了路边的栏杆上。车头已经严重变形,栏杆也被撞倒了好几米。围观者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这样的速度刚才要是撞上了人,简直不敢想。
沈知许一路抱着人冲进了医院,有几个群众见着他模样许是怕他将人摔了陆续跟在后面,随时想帮忙。门口的保安看见沈知许一手的血以及他怀中的人,立马联系人推来了急救床。
直到江识人从他怀中被医生和护士推走,恢复些许理智的沈知许才感觉到双腿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颤抖发软,他强忍着浑身不适,借了手机给江家打去了电话。
……
“江识、江识。”
“……小识。”
江识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很熟悉,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一样温柔。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但潜意识里却又在抗拒着不想醒来。他周围一片漆黑,只觉得脑袋疼、身体疼、心上疼,浑身哪哪都疼。
“江识。”
这个声音又在叫自己了。
江识将自己缩成一团,犹豫着要不要跟着那个声音走。
“小识,过来。”
江识浑身一僵,他抬头眼里一片迷茫。在看见一只手朝他伸出时,眼神逐渐清明。
“小识,来。把手给我。”
这个他无比熟悉又无比思念的声音,让江识缓缓伸出了手。
这声音像人间四月天,将他一点点剥离漆黑。
江识还未睁眼,就感觉到安静四周隐隐有抽泣声。他长指微动、眼皮下的珠子左右游走了一下,过了有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看清守在自己身旁的人。
“……妈。”
他开口,喉咙沙哑得可怕。
病床旁正在擦眼泪的江母闻声抬头,看见自家小混蛋醒来她表情又哭又笑:“阿识。”
“浑小子、讨债鬼,你是不是非要吓死妈妈啊!!!”
“妈。沈学长他……没事吧。”
听见自家儿子这低八度的声音,江母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才开口:“他没事。倒是你,你知不知道当时接到小许的电话你妈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对不起,让妈妈担心了。”江识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爸呢?”
江母动作一顿,将杯子收回来放好:“公司里忙,他一个小时前刚走。你要是想见他,我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这会儿天大地大江识最大,只要是江识说一句想,江母可不管江父那边在做什么都必须马上过来。
“不用了。”江识垂了眼眸,换了个话题,“妈妈。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
这五天,江母眼睛都哭肿了。
“……那么久啊。”江识望着窗外,长指微微屈起。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
江母见他发呆,担心怕不是脑子撞出问题了。连忙喊来医生来给江识检查了一遍,医生说只要醒了就问题不大,说是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晚上的时候,沈知许来了。江识将老妈哄去吃饭,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他和沈知许二人。
沈知许削了个苹果递过去。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江识咬了口果肉,朝他一笑,“沈学长先说。”
沈知许在他病床旁坐了下来,“江识。那天情况那么危险,你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医生说脑袋要是撞得再深一点点,你可能会永远都醒不来,或者……”
说到后面沈知许声音轻颤,没再说下去。但江识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
“学长也说情况危险了。那车速度明显就不对,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要是没我扑那一下那学长岂不是要被压成肉饼了?”说到这儿,江识歪过头,“救命之恩。学长该怎么报答?”
见沈知许手中的苹果都快被他掰成果汁了。江识后背往前一倾,拉近了与沈知许之间的距离,他说:“学长是文科生。要不效仿古人来个以身相许?”
“……你。”沈知许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凭嘴。啪的一声,手中的苹果被生生掰成两半。江识听到沈知许似是恼了的声音:“胡言乱语。”
“哈哈……”
“沈学长十项全能,怎么连骂人都不会?”江识这下是笑出了声,而且还笑得特欢快。
“学长应该说,少年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封建思想?这可不行。要不是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可就要揍你了。然后果断掏出卡,拽拽来一句:说把要多少钱?”
“……”
手中的苹果又被一分为四,沈知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句:“我的钱可能不够……说最后那句话的。”
“???”
江识原本都笑停了下来,又听沈知许来了这么一句。
“沈学长、沈老师,你不会没听出来我那是玩笑话吧?”看着他憋红了的脸,江识好想在他脸上捏一把。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么可爱的话来?
“……那我。”沈知许觉得江识有句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救了自己,而且为了救自己还伤了脑子。想了又想,自己身上能作为报答的,也就只有那东西了。他看向江识,脸上是无比的认真:“其他的我也没有。江识同学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以后可以用双倍的时间来给江同学补课。”未了,他还补了句:“不收家教费,除了补课时间外,江同学要是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问。”
哈?
江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眼睛死死盯着沈知许。看着他那非常坚定的目光。说实话,江识怂了:“倒也不必如此。沈学长,我刚刚就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加时补课?随时解答?
别别别,这不是报恩,这是恩将仇报。
可沈知许却是说:“我是认真的。”
江识一听还得了,赶紧转移了话题:“哎呀!学长,我好头疼。”
他躺了回去捂着脑袋,左边滚一滚右边滚一滚。
沈知许忙将水果放下,擦干净手后俯身过去。看见他眼皮都眯起了褶子,看着样子是真的很痛。
“要不要我叫医生?”
江识闻言忙抬手阻止,憋着气说话让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没事。没疼到需要叫医生的程度。”
那声音与其说是疼的,倒更像是便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