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云起就已经从楼上下来，他坐在一楼最下面的楼梯上，头倚靠在栏杆上，努力的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头疼，心口上也疼。昨晚他已经竭力发自己恢复成了人形的样子，他们若是下来应当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疼吗？”一道声音过来，等沈云起反应过来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已经和他坐在与他平齐的地方。

“还好。”他不隐瞒，也不承认。

有一股暖流从外面进入他的身体里，季朝在给他触动法力，从手心，一直流通到全身。

“手太凉了，是不是把那楼上的窗户一直开着的？”季朝说道，他早就知道沈云起什么性子，撑死了就不会关窗户。

“你还真是了解我。”沈云起支起身体坐正，“你的这法力也是不同，别人拼了命的想要存储法力，哪有你这样动不动就往外送的。”

“送不送的全凭心意，况且我也没有想要挣这三界第一的想法，我这身上没多少好东西，仅有的一点，自然是用在要紧之处，”季朝低头对沈云起说，“还起得来吗？去堂下坐坐。”他没等沈云起回复他就伸出了一只手。

“哪有那么弱，不过是几天没有休息好，养养精神就好了。”他说着，守还是自觉的搭了上去。

“你全身上下就数嘴硬了是吧。”季朝看着沈云起借力起来，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面上更是苍白无力，这哪像是闭关修行，活像是跟人打了一架，还受了重伤。

季朝将沈云起半搂半抱的带到椅子上休息，沈云起本来看着年纪小了一些，身形也是精瘦，好好养着都不怎么长肉，更何况他这般折腾。

季朝命人准备了些早食过来。

“吃些东西再喝奶乳。”季朝把沈云起那里摆放的奶乳拿走，只留下了沈云起悬在半空中的手。

“你都不算是个好哥哥，哪有你这样不让我喝奶乳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追魂术的原因，沈云起现在脑中的记忆格外清晰，他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被季朝骗着叫“哥哥”的。

季朝给他盛了一碗粥，又给他盛了一碗豆腐八仙汤，再把桌上酸甜适宜的菜品放在了他面前，“好哥哥才不会亏了你，晨起空腹喝奶乳本就不好，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奶乳放在这里又不会少了你的。”季朝笑道。

“知道啦，好哥哥。”他当真是需要补充一些体力，闭关回来之后本来状态就不是很好。

沈云起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嘴里喂东西，季朝也不急，就这样看着沈云起慢慢的吃东西。这么些年，沈云起吃东西总是这样的，不慌不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也不说话，难得的安静乖巧。

“您二位可知有我这样一个大活人还站在楼上看着你们，当真是羡煞旁人。”宋遥歌撑在三楼的栏杆处低头看着一楼大堂上共饮早餐的两位。

沈云起把一口粥吞食入腹，然后对着宋遥歌打招呼，“遥歌，你可用过早膳？方才我没有看见你。”

“你先用着吧，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可不敢打扰。”宋遥歌一手倚着栏杆，一手玩着扇子，这扇子也是他在鬼市中发现的新奇玩意儿，这几天来爱不释手，快意乘风。

“没太听明白，若是不吃，那等会儿我边过来找你。”沈云起没明白宋遥歌的意思，这里除了他和季朝以外 ，哪里还有蛇。

没明白也是好的，傻小子，离开了我谁还能这样提醒你。宋遥歌看着楼下的两人，季朝不时给沈云起碗中添菜，沈云起不急的慢慢咀嚼，他不禁摇了摇头，回到了房中。

活着就好。

北渊国青苍城自然是繁荣热闹，只是在这样的繁华背景下，真正享福的可不是这举国上下的百姓，因为这街上的百姓可不敢出声，那跳舞的歌姬欢腾雀跃，楼上观舞的贵族豪爵掷金如沙石，街上不时有巡城军巡逻，就像是一个蜜罐里装满了杀人的蜜蜂，想要欢喜，想要震撼，却又被压得死气沉沉。

“你这能行吗？刚闭关就出来。”宋遥歌忍不住吐槽走路还要人搀扶的沈云起，眼睛不时的望向两个人相互搀扶的手上。

“没什么行不行的，反正有你们在，在这皇城谁能伤的了我。”沈云起自若的说道。

他们这一行四人，季朝自是不用多说，宋遥歌自身法力也是足够，就连被收走法力的阿迪亚，在他闭关这几天里法力都长进了不少，左右也没什么忧虑的，能早些出来转转还能放松一下脑子。追魂术的后遗症就是每天夜半子时脑子就要疼上一会儿，沈云起每挨过那一阵之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他那化成人形之术法现在竟也要拿来遮住他那眼下的乌青。

“季朝，你说这青苍城和枯桑城二城合一便是曾经赤凰国的皇城，那么如今的青苍城皇宫是否就是曾经的赤凰国皇宫？”沈云起问道、

“不全是。”季朝说道，手上把沈云起扶紧，心下一沉，这人究竟是有多痛，连手上颤抖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面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继续作答，“当年的赤凰国皇宫位于那座仙翰山上，一整座山都是皇宫，参差错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我们现在走的这条主街在赤凰国时期叫做长离大街，沿着这条主街走，能够直通赤凰宫，现在不能了，之前说过两千年前，皇城百姓攻进赤凰宫，这一座山荒废了个大概，那山也就变成了一座荒山，北渊国的皇宫也就迁了下来，也是那时候，人们都知道了，原来皇宫并不是他们可以景仰的存在，它离百姓越近，这样的施压才越痛苦。”季朝说着面色沉重了下来。

“那当时被控制的人们在清醒之后还记不记得他们弑君？”阿迪亚追了上去，有些急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结局已定，当年入主这座皇城的人是牧尔戈，是北渊国的先帝。而那些人照样是臣民百姓，他们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尊奉君主。”季朝对他说道。

这长离大街宽而阔，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等，都是整个北渊国最富贵的商人开设的，里面坐着的是管理着北渊国政治体系的王公贵族，高官子弟。

季朝把他们带去了一所庄园，这圆子的名字也简单好记，叫“寻常山庄”。

“你这宅院有趣，”宋遥歌摆弄着手中的扇子，“寻常山庄，是因为这是你按例在各处寻常买下的山庄吗？”

这山庄位于皇城主街，真不敢想象是多少银钱买下来的。山庄没有下人，不过很是干净，应当是有人定期打扫。

“自然不是，我的每一所宅子都是别有深意。”季朝斜过眼去反驳。

“那这‘寻常’二字有什么深意？”沈云起问道。

“因为‘当时只道是寻常’。”季朝看向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