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丛被夜风吹得隐隐绰绰，二人头顶月色，身影忽隐忽现。
秦舒刚哭过的眼睛像玻璃一样澄澈，商凝对着这张脸竟心生愧疚。
秦舒拿下商凝捂着自己嘴的手，“宋颂说，我和你要下避嫌，不然太明显会让别人察觉出来的。”
“嗯。”商凝点头，“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秦舒说着说着又哭了，“我这十多天没去找你，我也才意识到自己疏远你了。这是我不对，我道歉。”
“没事。”商凝抬手替秦舒擦泪，“事出有因，我理解。”
“什么没事！！”秦舒打开商凝的手，“我不去找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我平时找你，你是不是嫌烦，所以这十多天正合了你心意？还是说你跟本就不喜欢我……”
秦舒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你是不是早就嫌我烦，见推不开我，所以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然后等我腻了，和你提分手？”
“你难过的时候从来不跟我说，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你是否还在伤害自己，你……你总是回避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成任务一样去完成？”
秦舒见商凝又不说话，着急地喊着：“你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是我的问题。”
“哈。”
你就算敷衍我我也认了，现在连敷衍都不敷衍了。
秦舒抬手劈向旁边的竹子，商凝没想到秦舒会这么生气，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你要是真得不喜欢我，可以直说。”秦舒口袋里的电话手表响了，她接通问：“什么事？”
黎绛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你死哪去了！！值班老师今天查我们这层楼了，宿舍门马上要锁了，你赶紧回来！！”
“不想说就别说了。”秦舒拂袖离去。
商凝呆愣在原地，缓了半天才得以喘气。
“你去哪了？”任意拿着钥匙将门锁打开，“要不是我跟地理老师求情拿了钥匙，你今晚就得睡外面。”
“今天动作有点慢，不好意思。”商凝说。
“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回去。”任意急忙将商凝拉进来，“我去还钥匙。”
“谢谢。”商凝说。
“你要是真谢我，下次就早点回来。”任意说完跑向走廊尽头。
商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
夜晚，柳念晃了一下商凝的桌子，商凝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
“别写了，明天还要上课。”柳念小声说，“昨天凌晨一点多，我看你的台灯还亮着，老师这几天查寝查得严。”
商凝收拾着东西，“不好意思，没注意。”
“没事，大家都熄灯了，你也早点睡。”柳念懒散地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去。
商凝侧躺在床上捂着头，她很累，但睡不着。
“你难过的时候从来不和我说”，商凝想起秦舒说的话了。
难过为什么要和说，为什么要和秦舒说？
事情说出来就能得到解决吗？不能，百害而无一利，那还不如烂在心里。
商凝觉得自己能调节好情绪，也能消化掉这些情绪。既然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就不必去麻烦第二个人。
就像商凝自己说的那样，她只是和秦舒谈恋爱，所以她不会想着那些虚无飘渺的“以后”。商凝不会向秦舒无理取闹，不会和秦舒说自己的烦心事，总之她不想给秦舒添任何麻烦。商凝不希望秦舒的麻烦源头是自己，她也不希望秦舒因为自己放弃什么，她不想让秦舒因为自己而为难。
既然参加考试，那就要考第一；既然说出问题，那问题就必须解决；既然谈恋爱，那就不要给另一方添堵。
商凝想做一个秦舒合格的恋人。
商凝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现在秦舒告诉商凝：你不开心要告诉我。
商凝百思不得其解。
“当成任务一样去完成。“
商凝烦躁地踢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靠在墙壁上。
要和秦舒说清楚吗？要解释吗？
有什么好说的！这些还需要说吗！还需要解释吗！
一想到要和秦舒解释那么多，商凝就异常烦躁，愤怒直冲大脑。
谈恋爱在商凝的认知里，一直都是很累很麻烦的事情。热情会被时间冲淡，新鲜感会被替代，缺点会不断暴露……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二人分别的倒计时。
商凝没谈过恋爱，以前看别人谈恋爱：管得严，分；不及时回消息，分；查手机，分……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冷战分手，就像玩一样。商凝尽力做到最好，为什么还谈得这么费劲！
我给她自由的空间这不好吗？我理解她，她为什么还这么生气？我做得不好吗？！是，我是不够好，性格也有问题，也是在等着她腻了跟我提分手，但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吗？！我没有为她考虑吗？我……我好不容易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她凭什么说我不喜欢她！她凭什么否定我！她凭什么一脸委屈！我都告诉她我不好了，我都说了是我的问题，她为什么还生气！！！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
直到口腔了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商凝才松口。她抓着心口下床，打开自己的柜子，吃了些褪黑素后上床睡觉。
想不通。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明天还要上课。
任意跟着付祈蓁去政治组数了一堆资料，任意可不想发资料，随手将资料分给同学，她从后门出来，看见秦舒站在商凝面前一动不动。
她俩干嘛呢？任意心想。
商凝上次见这橘猫还是小小的一只，现在都被喂这么大了。商凝撸猫的时候，这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悠闲。
商凝将冻干放在手心，趴在门口的橘猫走到商凝手边边，吃完冻干就趴在商凝的鞋子上，露出柔软的肚皮。
给点甜头就当下戒备。
“商凝！”
“嗯？”听到任意喊她，商凝应了一声。
“你起来往旁边靠靠，挡着人家走路了。”任意说。
商凝抱着猫起身，头也没抬地说：“不好意思。”天旋地转间，商凝一脱力，猫从她怀里跑进空教室，商凝被人扶住。
“为什么又低血糖？”秦舒把人空教室的台阶上。
商凝单手撑头，感觉到自己被喂了东西，下意识想出来。
“巧克力，微苦，抹茶味的，没毒。”秦舒用手掰开商凝的嘴巴，指腹贴着她的下嘴唇将巧克力喂了进去，小声嘟囔道：“都这样，还挑。”
商凝低头，还不忘对秦舒说一声“谢谢”，只不过声音极小极轻，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秦舒看着商凝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天天不吃饭，想成仙啊？”
商凝扶着讲台起身，“谢谢。”
“不客气。”
商凝几乎是在秦舒开口时转身，又恢复了坚不可摧的模样。秦舒拉住商凝，指了指自己耳侧，“你头发乱了，发夹要掉了。”商凝耳侧戴的发夹还是秦舒买的，商凝理好头发，秦舒松了手。
商凝没说一句话。
是彻底不打算理我了。
“冷战呢，她俩？”付祈蓁啃着苹果问任意，“我才开始磕”
任意把试卷扔给她，“亲爱的你别关心她俩了，帮我发卷子。”
两个月的防控住校一晃眼便过去了，因为要迎新高一，加上高三的住宿人数变动，所以宿舍还要重新排。
柳念躺在上铺，听了任意半个小时的傻笑，最后忍无可忍：“任意，你再笑，我就把你撵到外面去睡地板。”
任意头蒙在被子里，“我笑得很大声吗，嘿嘿，回家喽。”
柳念：“服了。”
林鹤娴一个仰卧起坐起身，“姐妹们怎么办，我激动得睡不着。”
柳念建议：“要不你多吃点，吃多就困了。”
“不行，晚上吃东西会变胖的，而且我也没东西吃了。”林鹤娴拒绝道。
任意靠在床杆上，问：“商凝，你回去吗？”
“不打算回去。”商凝说。
“你不要屯东西吗？”任意问到，“我看你行李箱都空了。”
商凝差点忘了这茬，只不过她想想都觉得麻烦，人要先回去，再买很多东西放进行李箱然后带回宿舍，她叹了口气道：“那回去吧。”
“念念，你回去吗？”任意把寝室里的人问了个遍。
柳念含糊地说：“不回去。”
“哎，那你要独守空房了，不过不用想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到这，任意一脚踢开被子，“死学校，也不多放几天假！”
快熄灯时，秦舒收到了任意的消息。
【任意：问过了，她回去。】
高三下午离校。
商凝回到家，拿着购物清单正准备出门，手机突然震动。
【岑莜莜：开门。】
商凝看到这条信息时，眉头微蹙，但还是开了门，“我记得你今天就要回校了，怎么……”
商凝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口站着的不是岑莜，是秦舒。
“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