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站在门口，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商凝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进来说话。”
得到应允的秦舒“嗯”了一声，跟着商凝来到了客厅。
商凝坐在沙发上，见秦舒不知所措地矗着，“你罚站呢？坐吧。”
秦舒闻声坐下，见商凝起身又立马跟上去。商凝拿起茶叶，无奈道：“我又不会跑。喝茶吗？”
“不喝。”秦舒摇着头说。
商凝给秦舒到了杯白开水，直奔主题：“你来找我干什么？”
尽管秦舒在来找商凝之前，给自己做了心理铺垫，但商凝一开口，秦舒所有准备功亏一篑。她的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虽然你平时对所有人都冷着一张脸，但我能感受到你对我，和对别人的冷漠不是一种感觉……”秦舒说着便抽泣起来，身为当事人的商凝也糊涂了。
烦躁。
商凝真的很烦燥。
商凝讨厌交流、讨厌沟通，任何要她敞开心扉的行为都能让她四处逃窜。商凝刚起身想逃离现场，在看到秦舒那双含泪的眼睛时，动作都僵住了。
秦舒起身走到商凝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商凝，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是。”商凝麻木不仁地回答。
听到商凝回答的那一刻，秦舒平时挺拔的身姿此刻也佝偻着，“是我突然冷落你，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没关系，我理解。”商凝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像机器人一样按照指令回复。
秦舒看着商凝空洞的眼神，哭得梨花带雨，“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我害怕。”
“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突然冷落；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和你置气……对不起，商商。”秦舒趴在商凝的肩上，“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所以才不来找我。哪怕你骂我几句，将不开心和抱怨说出来，可你为什么那么平静？”
“有用吗？”商凝失魂落魄地看着秦舒。
“什么？”秦舒与她四目相对。
“说出来，有用吗？”商凝说出的每个字都将她的喉咙扯出血来，听上去都那么沉重。
“什么有用没用！你！”秦舒全身的怒火偃旗息鼓，满脸的悲情，“商凝，我是你女朋友啊……在我面前你为什么还要压抑情绪，你真的喜欢我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理解秦舒的想法？
为什么我总是让秦舒哭？
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总是差强人意？
为什么秦舒和我谈恋爱，她这么痛苦？
不懂，真的不懂……
商凝推开秦舒的手，字字颤抖，“对不起，秦舒。你和别人谈吧。”
秦舒仿佛被抽了魂，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雨下，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这人毛病太多，又死性不改，跟我谈只会委屈你。”商凝低头别开脸，“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对不起。”商凝从秦舒身旁擦肩而过，正门口奔去。
有些禁区就不应该触碰，商凝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明知自己不会改，却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商凝扪心自问：“商凝啊商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不切实际了？”
你最适合孤独终老，没必要去祸害他人。
“不要！别走……”秦舒单膝下跪，一手拉着商凝，一手撑地，急促的呼吸让秦舒的涨红。
商凝跪在秦舒身边，左手捧起她的脸，右手捂住她的嘴巴，“慢点呼吸，慢点。”
秦舒死死握着商凝左手手腕，“别……咳咳咳！别走。”
“闭嘴！！”商凝打断秦舒说话。
秦舒脱力地靠在商凝肩上，四肢麻木。商凝架起秦舒，让她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秦舒嘴里还念念有词：“别走。”
商凝看着秦舒死死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听着秦舒混在咳嗽中的呢喃，愧疚的泪水打在秦舒手背上，“对不起。”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秦舒才缓过来，她撑着手臂起身，扯下口罩，对商凝说：“你别走，别走。”
商凝跪在沙发边，眼含泪水，摇着头说：“我在这，我不走。”
秦舒眉眼藏雾，睫毛被泪水打湿而粘在一起，声音嘶哑但十分笃定：“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个人的喜欢，其他的我都不稀罕。”
“你刚刚说的是气话，对不对？”秦舒目光渴望地望着商凝，“是我不够了解你，是我意气用事，你不要讨厌我。”
秦舒没有得到商凝任何回应，她着急质问：“商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推开我，是吗？！你给我一个痛快话！你说清楚！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
商凝低垂的眼眸始终没有抬起来，仿佛在极力克制那些破土的情感，但苦涩和焦虑翻江倒海般袭来，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商凝要崩溃了。
秦舒为什么要因为我这么卑微！？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一味的迁就我？！商凝你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总是让秦舒那么难过？！！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秦舒为什么要舍不得我？！这个恋爱究竟要怎么谈？！谁来教教我？有谁可以教教我？？！
尖锐的耳鸣声萦绕在商凝周围，商凝迅速捂住耳朵。她想大喊大叫，但秦舒还在这里；她想摔东西，但秦舒还在这里；她想口是心非，她希望秦舒能明白她的话外音，但秦舒不欠她什么，秦舒可能真的会被赶走。最后，商凝困难地摇着头，如鲠在喉：“不是的，不是！不是……”
在商凝剧烈地咳嗽后，秦舒听到一句声音极小的话，“你离我太近了。”
这次轮到秦舒替商凝揩泪，商凝颤抖着唇，问：“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对我很失望吧。”
商凝还是没有抬眼，皱着眉努力含着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性格比我好的大有人在，漂亮的女生有很多，因为我，你丧失了更多的选择……”
泪水伴随着商凝的每个字句在她平静的脸上滚落，秦舒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好疼，她将商凝搂在怀里，“我不是在追求性价比！我也不是完美主义者！那些人再好都不是你，商凝只有一个。”
紧接着，秦舒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诉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从未经过选择而喜欢你，我只坚定于你。”「1」
秦舒能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商商，你真的喜欢我吗？”
商凝舒了一口气，“或许吧。”
“我不信你不喜欢我。”
“嗯。”
“别跪在地上了。”秦舒将商凝扶到沙发上，搂着她，让她侧坐在自己怀里，双腿架在自己腿上，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商凝的后背，“我希望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完美。”
“不找就不找嘛，为什么要来问我？我不想找麻烦……”商凝筋疲力竭，自顾自地说着。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好累；她乖乖靠在秦舒怀里，任秦舒摆弄。
“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委屈，我很幸运。”秦舒的下巴贴着商凝的额头，娓娓道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你很好，我不会骗你。”
“你以后有不开心，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会嫌你烦的。”
商凝用鼻尖蹭了蹭秦舒的颈窝，嗅她身上的味道，心安道：“我尽力。”
秦舒笑了，尽管笑得有些傻，“嘿嘿，尽力就是最好的。”
“商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秦舒问。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某人又开始耍赖了。
“嗯。”
秦舒：“你还记不记得高一上学期期末考，你输给了我。我当时还有说用什么比。”
“记得，博弈品。”
秦舒握着商凝微凉的双手，右手不自觉地用力十指相扣，左手在商凝手腕处的伤口摩挲：“我要你对我敞开心扉，我要你的真心。”
“我尽力。”商凝闭上眼睛，秦舒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秦舒捏着商凝的胳膊，喃喃自语：“商商，你以后不要推开我了。我不要和你分开，嗯？”
秦舒低头一看，商凝竟然睡着了。秦舒拖鞋将商凝抱到卧室，出门喝了一杯水回来，发现商凝又缩成一团，像一只枕着自己尾巴而眠的狐狸。
秦舒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商凝。
“商凝，你是不是太懂事了。”
商凝太特殊了，和秦舒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商凝，秦舒觉得“自相矛盾”应该最合适。
秦舒复盘着商凝刚才说的话，商凝敏感多思却装作若无其事，商凝考虑的绝不会必自己少。秦舒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商凝不在意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商凝想自己一样没心没肺？语文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不敏感？
“睡得不踏实么，怎么皱着眉？”秦舒抬手拂过商凝的眉宇。
商凝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起，秦舒放下书，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醒了。”
“嗯。”商凝闭眼缓了半天，“我睡了多久？”
秦舒看了眼手机，“没多久。”
商凝看了眼窗外的天，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她用洗脸巾擦了擦手，秦舒拿着鞋子过来，“把鞋穿上。”
“嗯。”商凝才睡醒，正处于迷糊的状态。靠在墙上问：“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秦舒替商凝理了理头发，满脸宠溺：“都炸毛了。”
“你不回去吗？阿姨应该在家等你吧？”
“我妈去照顾我外婆了，明天中午才能回来。”秦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发夹替商凝带上，然后搂过商凝的腰，说：“女朋友，我们一起去吃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