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无名指玩笑似的戒痕更迭了三次之后,坂口先生和深月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别有蕴意。
具体表现在坂口先生又一次试图给我塞结婚届申请表,深月开始更高频率地向我阐述最近坂口先生又在替太宰先生拒绝了多少追求者。
她一直不大看得惯太宰先生,毕竟异能特务科每月收到关于他的情书用来烧关东煮都绰绰有余,从世俗角度看实在不是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在这样诡异的尴尬局面下,我甚至不方便多询问几句那个自称中岛敦的少年。
一番打探之下,深月为难地告知我这现在属于机密,
坂口先生则相当疲惫地用全是黑眼圈的眼睛提醒我暂时不要打探太多中岛敦的相关信息。
这和太宰先生对待我打探消息是相同的原因吗?我不得而知。
不过,太宰先生有提醒过我最近局势很乱,要谨慎出行。
异能力者的风波啊……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大呢。
39
再一次去访问久美子——就是之前求助的那位同窗,我从她那里得到了接近真相的消息。
名为“组合”的外国异能力组织高价悬赏了被称之为“人虎”的少年,港口黑手党业已接下委托,但财帛动人心,地下世界对承担这项重任也很是心动。
不过碍于新任干部和另一位强力异能力者的威慑,这份“心动”暂时还没有敢露出水面。
“祸犬”,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几乎有点想不起来芥川龙之介那张苍白的小脸。
那孩子如今也身居高位了,不知道太宰先生又会如何想呢。
“最近局势很乱,擂钵街那边死的女人都更多了,多亏您对我伸出援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柔顺地牵住了我的手,忐忑不安地问我:这些消息对您有帮助吗,我……
有用的,非常感谢您。
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一定无法知道这些珍贵的消息。
“我该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才是,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才能够报答您的恩德,如果您有需要的地方,请务必告知我。”
得到了这样的承诺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的生命已然走了很远了,远到我自己都能够这样居高临下地施舍别人这些微不足道的恩德。
“你不用谢我 。”
我向她摇头,眼泪从脸颊刮过胆战心惊的少年岁月。
久美子攥着我的手,我们互相对视着,我想她一定明白了我的意思,正如我也明白她为何想要向我陈述这些与我无关的黑手党风波异能力者情报。
“能帮到你——我有能帮到你的能力,你一定知道我有多开心。不必!不必再向我道谢了!”
我的手被攥得更紧了。
如果我任何一个父辈在这,我都能想象到他们指责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极其不体面的语气。
但他们都不在了,活下来的是我,是从来卑躬屈膝的久美子和我。
久美子的泪是为我而流的,我的泪也是为了她而流,我们彼此已明晰了这眼泪之中的意义。
我如此真切地紧握着我的另一份命运。
然而,和我一样是被援助者的久美子有得以报答我的东西,我却毫无能报答太宰先生的地方。
接受无法回报的赠予是一种屈服,在这一点上,久美子要比我幸运的多。
40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出过门,直到深月特地送来了新的门票——另一个颇为有名的课程,地点是米兰。
我不知道是谁让她来干这些事的,她撒谎的时候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仅仅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她就又迫不及待地泄露给我了:毫无疑问是太宰先生替我准备的。
本来应该坂口先生来送,但是坂口先生在忙着收拾大型炸弹事件的残局,所以暂时由相对更闲一点的——深月打断我,声明是由她主动抢着送来的。
指甲都快要把掌心的票掐成两半了,深月讷讷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想问你——上次我去法国的日子里——不!不,我只要一件事要求你,我记得你当时在忙一个大案子,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我之前去巴黎的那张票,是不是也是坂口安吾安排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世界真让我感到不明白。
我随波逐流的一生中唯一做过的决定是跟随太宰先生叛逃,毫无疑问,那个决定更改了我的一生。
——我以为我做了正确的,绝不会后悔的决定。
我知道我的工作跟我本人的才能没有太大的关系——世界上的权力本来也跟我这样的人没什么关系。